“兄台客气,”朱慈煊忙作揖回礼,谦虚道:“先前之说不过是小弟一家之言,兴许陛下和朝中的大臣有更加深远的考虑。”
书生又深深一揖道:“小兄弟年纪虽小,见识却是不凡。兄台心中有些疑虑,可否为我解忧?”
“不敢,不敢,”朱慈煊被弄得不好意思起来,忙笑道:“兄台一瞧便非普通人,心中忧虑定然是国之大事,请说出来,小弟也好学习学习。”
书生脸上迷茫顿现,问道:“愚兄平生学儒学经文,以为仁义能得天下。但是满清残暴,十倍于大明,可如今天下却是归了满清,圣人之学,难道都是虚无渺茫之说吗?”
朱慈煊见他平日里拿着佛经,原来心中所想却是儒家之道,心中明白,原来这书生是对儒学产生怀疑,这才开始沉迷佛经,躲避俗世之苦。
他虽然也知晓儒家对于如今的大明没啥屁用,但是见这书生痛心疾首,不忍指出,便开解道:
“我大明到了先帝年间,由于帝皇官员忘了仁义之道,结果民不聊生,义军暴起,这才酿成了先帝吊死梅山的悲剧。
倘若先帝不死,凭满清十万之众,如何能入主中原呢?”
见书生听得认真,又解释道:
“所以追本溯源,这满清能入主中原,恰恰说明仁义之道是对的。不过以小弟看来,这仁义之道只可以守天下,但不能争天下。”
书生听到兴致盎然,又问道:“自古得人心者得天下,仁义可得人心,难道这句话也不对?”
“得人心者得天下,这句话自然没错,”朱慈煊又笑了笑,续道:
“但是太平盛世,人心向善,仁义可得人心。可是乱世中,人命如草芥,百姓危如累卵,祈求强者的保护,这时候,唯有力量才能凝聚人心。”
说到这里,长长叹了口气,道:
“很可惜,如今天下的势力,偏偏是残暴的满清力量最大。”
这些并非百分百出自内心,在他的内心,得天下是个非常复杂的难题,非三言所能说清。
但他觉得:
如今世道,书生的精神道德领袖钱益谦都念着‘水太冷’投降了满清,却有个书生在担忧国家。如此非常之人,自该好好结交,因此顺着读书人的思路作了回答。
书生更是奇怪:“满清不过数万人,远少于汉人。”
朱慈煊惋惜道:“因为我们汉人不团结呀。兄台不妨瞧瞧,如今替满清四处征伐的都是什么人,吴三桂,尚可喜,耿精忠,哪一个不是我们汉人?其实击败我们汉人的并不是满清,而是我们汉人自己。”
书生听得颇感兴趣,继续问道:“以贤弟觉得,为什么我们汉人不团结?”
朱慈煊顺着书生的思路说道:“因为汉人一直缺少一个共同尊奉的皇帝。若不是大明皇帝太多,内斗不断,满清也得不了江南之地。”
说到这里,轻声道:“还好上苍庇佑,如今我大明只有一个皇帝了。”
书生脸色担忧道:“只怕我汉人中十多年没有一个威严天下的皇帝,这想当皇帝的人就多了。”
“兄台在担心孙可望作乱?”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莫忠显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书生不屑一顾笑道:“陛下如此仁厚待他,他岂能如此待陛下。如此之人,有何资格称帝?”
朱慈煊叹气道:“因为力量呀。”
书生叹了口气,拿起旁边的一本佛经,道:“如此说来,还是佛家好。四大皆空,不必徒增烦恼。”
朱慈煊呵呵笑了几声,也不出言反驳,反而跟他聊起了佛经中的故事。
书生初始还只是随口应付,但聊了几句便发现朱慈煊对佛道颇为了解,便倾心交谈起来。
两人正滔滔不绝说着,忽听到门吱得一声打开。
朱慈煊知道是店铺女主人回来了,起身相迎。
“木大哥,”女主人还是同先前一般妩媚动人,见到朱慈煊和书生对面二人立,又望了望旁边的李海岳和杨娥等人,笑道:“原来是小兄弟带着小妹妹过来看望姐姐了。”
书生哈哈笑道:“妹子,不仅如此,这位小兄弟还是为兄的忘年交。”
“那真是好事情,相公许久没这么开心了,”女主人将手上东西放下,大步朱慈煊面前,微微一福道:“小兄弟,凤七有礼了。”
“原来这女主人叫凤七,这位书生姓木,”
朱慈煊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女主人这般客气,抓了抓头,不好意思道:“姐姐真是客气,小弟这次可是专门来谢谢姐姐的,怎么姐姐反而谢起我来了。”
凤七哈哈大笑,走到李海岳面前,瞧了瞧,道:“好俊俏的女孩,长大了肯定好看得不得了。”
她一把抱起了李海岳,往上轻轻一抛,又轻轻接住,不停发出欢快的笑声。
李海岳也兴奋得嘻嘻大笑。
待凤七将李海岳放下,李海岳拉住她手,嘻笑道:“姐姐这般喜欢女孩,也跟林大哥生一个好了。我表姐跟姐姐差不多大,但孩子却跟我差不多大。”
凤七听到孩子两个字,脸上笑容突然凝结了一般,过了一会儿才绽放出来,摸了摸李海岳的头发,轻轻叹了口气。
李海岳没有察觉,但朱慈煊却瞧得一清二楚,寻思:
“这对夫妇可奇怪得很,粗粗看着两人相敬如宾,但似乎又不是很亲近,中间似乎有什么打不破的隔阂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