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会铺头林大陆的家门口,平日里门可罗雀,今日却是换了一副光景:车水马龙,密密麻麻的人群将他家外面的小巷挤得风雨不透。
人群中有身穿袈裟的僧人,有衣着华贵的乡绅,还有头戴花翎的官员。
许多人朝着王大路家的方向跪着,不住垂泪哭泣。他们蜂拥而来,怀着不同的目的,为了忏悔、为了解脱、为了修行、为了头顶的乌纱帽…..但无一例外都想见高僧一面。
幸好有胡一清像一座门神一般挡在门口,任何人都不得进去。
在门的里面,大师朱慈煊在小房间里假装念着经文。
他心中琢磨着,经这么一闹,自己慈叶大师的名气算是完全立起来了!只是心中还是掠过一阵忧虑。
朱慈煊倒不担心别人说他造假,毕竟他所说的每句话都是出自村民之口;他也不担心,自己砸了新会官员的金子招牌会惹得新会的官员大怒,毕竟自己有皇帝陛下和金光的两道护身符在身,区区新会官员可不敢动自己半分。他唯一担忧的反而是自己名气太大,一时半会脱不了身,被困在此处太久。
门外传来的熙熙攘攘之声告诉朱慈煊,他的担忧非常有先见之明。
“小民王大路拜见大师,“胡一清可以阻拦其他人,却无法阻挡小屋的主人王大陆。他一走进朱慈煊卧室,就朝他不住磕头跪拜。
“施主快快请起,“朱慈煊忙起身扶起他,合十行礼:“承蒙施主照顾,小僧这才有安身之所,如何敢受施主的参拜。”
“大师能下榻王某人家,是王某人上辈子修来的福气,“王大陆又不住磕头,愣是不肯起来:“大师神通广大,佛法无边,小民有一事相求。”
“施主请说,”朱慈煊猜想多半和他妻子、女儿有关,便点了点头。
不料王大陆却泣声道:“恳请大师前往广州为我妻子冯家七百二十七口人超度。“
“这..施主,小僧听不明白!“朱慈煊听得有点迷糊。
王大陆瞧了瞧门外,低声道:“不瞒大师,王某妻子冯氏乃是广州人士,十多年前满清攻破广州,大肆屠戮广州百姓,全城百姓几无幸免,拙荆的族人七百二十口人在那次屠戮中全部被杀;拙荆因为外嫁逃过一劫。她多年来一直心绪不宁,常说要去陪她的父兄。六年前,李贼围城,她便因此而殉城了….5555….”
王大路一说完,整个人就泪流满面,低声抽噎。
“满清屠戮百姓,贵夫人为何还要帮满人?”朱慈煊压抑着内心的异常愤怒,淡淡反问。
“这个吃人的世道;帮满人,至少还有家人能苟活下来;若是不帮,只怕全家人都难以幸免!“王大陆回答着,眼神中充满着绝望和无奈。
“小僧尽力而为,”朱慈煊听得阵阵叹息,半信半疑道:“若真如施主所言,那广州城下岂非白骨重重;如此大的怨气,只怕小僧法力不够。”
王大陆啊了一声,神情失望,瘫软在地,嘴巴上不住念着亡妻‘阿美’的名字。
“施主不必如此,”朱慈煊瞧得心有不忍,合十道:“佛祖昨晚说,八年后,会有圣主降世,天下太平,自然冤魂散了。”
朱慈煊心中所说的圣主自然是自己;当然若是自己失败了,那么八年后康熙亲政,也算是半个明君,这也许也是天道命数,不可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