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神『色』果真变了,一双浑浊的眼对两人抽瞅了瞅,不满皱纹的脸嗤了一声,“新的一年你们也大了一岁,虽说是自小一块儿长大的,毕竟不是亲的,男女之间,还是守着一个度。”
风扶摇瞪了风萧然一眼,又觉得大夫人简直心思猥琐。
见老太太脸上表情不好,只得站了起来,弯腰恭敬道:“摇儿知道。”
“祖母过虑了,孙儿一年难得回来,摇摇也大了,要不了几年就要出嫁,却是再少聚在一起的机会。”风萧然坐在位子上,轻描淡写的摆弄着手里的茶杯,轻挑的笑,“婶婶与祖母何必担心。”
老太太的神『色』变得难看,风扶摇第一次觉得这个大哥有时候还管点用。
抬眼对老太太看了去,满场的人显然都有几分尴尬,气氛也很凝固,却偏偏,不知为何老太太分明气的南通鼻气硬是忍着不发作。
“各位主子前菜来了。”奎阿婆的声音适时地出现,缓解了气氛。
“坐下吧。”风晗淡淡的开口,风扶摇福了福礼坐了下去。
“今日前菜好像不一样。”卿水然柔和的开口,眼神却落在风萧然的脸上,眼眸里浮现探究。
奎阿婆笑着应声,“表小姐说的正是,往日的前菜都是一些开胃小菜,不过是让各位主子们提提胃口罢了。”
“那今日这有何由头?”风水月也好奇的问。
奎阿婆将手里的盘子端近了些让众人看了,只见一只白『色』透明的小白兔栩栩如生,煞是可爱。
“这是什么?”风水月惊讶问道。
“二姐姐当真是五谷不分的千金大小姐。”风娆鄙夷一笑,“竟是连白萝卜都不认得。”
“就你知道。”风水月气的当场拍桌子,只听到大夫人重重咳了一声,又被卿水然拽了衣袖,只得愤愤的坐了下去。
“四小姐说的是,这道正是白萝卜。”奎阿婆尴尬一声,瞬间恢复了笑,“白萝卜是平民除夕之夜的菜头,祝愿的是能有个好彩头。”
“这做的这样可爱,谁还舍得吃。”任期华笑着救场,亲自从奎阿婆手里拿了来,端在老太太面前,“这样一点,哪里够吃的。”
“三夫人说笑了,既是前菜,自然都是有的。”奎阿婆笑,挥挥手让围着的一群丫鬟们端菜上了来。
不多时,身着红『色』小袄的丫鬟们每个人面前都放了一盘。
“这一道可是韭菜?”风娆望着绿油油一碟问道。
“正是韭菜。”奎阿婆笑,“四小姐可知为何要放韭菜?”
风娆抿了唇,脸『色』微红轻轻摇了头,风水月冷笑一声,嘲讽的看着她。
风娆压下火气,冷不防对风扶摇望着。
风扶摇对风娆安抚笑了笑,对奎阿婆问道:“可是谐了长久的音?”
奎阿婆惊讶点头,“却是这样的,三小姐知道得多。”
风扶摇但笑不语,这些民间有趣的玩意都是当年她为了讨好太后特意去问去学的。
“后面便是甜食,这样一些菜后最主要的便是这一道炸鱼,便是年年有余。”奎阿婆见众人没了想说得兴趣,让丫鬟们加快了速度,连忙将菜都布了上去。
“二弟我们好久未见,今日好好喝一杯才是。”喝了几杯,风晗『性』质正高。
“自当如此。”风石举起酒杯与风晗碰了上去。
“这样干喝酒有什么意思,大哥是个文雅人,不妨行个酒令如何?”任期华见众人正无聊,笑着建议道。
“三婶说的正是呢,只是,该行个什么酒令呢?”卿水然将筷子放在一边,笑问。
任期华想了会,一拍掌,“便是作诗如何?”
“这个好,难为弟妹还能想到这样好的主意。”大夫人忽然附和,风扶摇顿时心里一沉。
果然,大夫人的眼眸朝风扶摇看了过来,“不如就从摇儿开始如何?”
风晗皱眉,却见众人无异议,便也对风扶摇看着。
风扶摇对大夫人嗤笑一声,从座位上站起身,正要开口,只听得身侧隐隐揶揄的小声,“可需要帮忙?”
风扶摇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抿了抿唇,迎上大夫人轻视的目光泛起冷笑:“摇儿也不会作诗,索『性』记忆不错,对前人的诗句略懂一二。此刻倒真是有一首。”
说罢,风扶摇垂下眸『吟』了起来:“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只见大夫人的神『色』随着风扶摇诗句的越发完善越发苍白,猛然间回忆起亚岁汇聚那日出的丑,暗自悔恨自己怎么就忘了这个贱蹄子有点本事。
“王安石的元日,倒是应景。”风晗诧异的对风扶摇看着,微微点头,“没想到你竟还背了下来。”
风扶摇咬唇对风晗看了一眼,眼底略微泛着泪光,哽咽道:“摇儿不会作诗又未曾学过,只得靠闲暇时读的书籍勉强过关,还请祖母父亲母亲二叔三婶见谅。”
“你爱读书?”风晗惊疑的问道。
风扶摇轻轻点了头,“父亲书房的书但凡能拿到的都有看。”
风晗眼眸微凛朝大夫人扫了过去,又问道:“看了哪些?”
风扶摇答道:“四书,五经,楚辞中庸都有看。”
“你能看懂?”风晗不相信的问道。
风扶摇却是凝固了神『色』,摇了摇头,脸『色』刹那间红了脸,低着头尴尬又委屈:“不懂,只是识的字,其中的奥秘却是分毫不能得起精华的。”
“父亲,您能替摇儿向母亲,讨要明年的一位教书先生吗?”风扶摇忽然离了座位,跪了下去,“摇儿的启蒙都尚未完成,竟是还有好些不懂得。”
“你愿意学?”风晗看向大夫人的眼神越发的冷,大夫人吓的额前都流出汗来,心中只管有着恼火,恨恨的瞪了风扶摇一眼,正要解释几句,被风扶摇抢了先。
“摇儿愿意,摇儿不求什么翰林什么学士,但求一位能教会摇儿明辨是非的先生就万般满足了。”风扶摇哭的眼泪都下了来,风娆更不会闲着,从老太太的怀里跑到风晗的身边,摇着他的身子撒娇道:“三姐姐很是勤奋好学,爹爹就应了三姐吧。”
大夫人猛然起身朝着风晗方向跪了下去,风晗也不想听她说话,对跪着的风扶摇看了眼,又抬眼对撒娇的风娆看了,道:“你们愿意学这自是可以的。”
还没来得及高兴,风晗伸手对风娆点了点,“只是你,向来爱玩不喜学习的,这会子,既然这样求了,跟着你三姐一起去学。”
风娆脸『色』瞬间僵硬,左右看看又没得法子,只得硬着头皮应了。
正当如此,任期华也坐不住了,同样跪了下去,对老太太道:“侄女们都这样爱学知识媳『妇』儿也忍不住了,老太太,还请您大发慈悲,允了我儿玲珑出了去上个学堂吧!”
老太太重重敲了桌子,也不知该笑该恼,笑骂着允了任期华,让众人都起了来。
饭桌上大夫人早已索然无味,风水月心里憋气又不敢发作,卿水然面上谈笑风生好不贤淑,内里却早已恼怒。
风晗有感于风扶摇对诗文的喜爱,于是便多问了几句。
风石在一旁见了父女和乐的场面唇角上扬,心里却忽然觉得失落,端了酒杯来仰头就喝。
任期华向来不与兰姨娘多交的,今日却也不知为何与兰姨娘说起一些趣闻来就是打不住。
风扶摇也想要喝酒,却被风萧然一把拉住。
想多吃一点甜的被他说会长胖,想多吃一点鱼被他嘲杀生罪孽重,喝一口汤被他说晚上喝咸过多要喝水。
风扶摇早已压着气,就在风萧然还要说话,风扶摇索『性』夹了一块桂花糕塞进了他的嘴里,没好气道:“撑死你最好。”
风萧然一双魅『惑』的眸子浮现笑,将桂花糕吞了下去。
行酒令被之前那样闹早已没了下文,奎阿婆很快上了一些水果汤水,又将话题引到了新年趣事上去,便是一派热闹的场面。
“灶王爷今年可好?”老太太忽然问道。
奎阿婆忙笑着点头,“今年打扫的干净,灶王爷啊定要比往年开心些的。”
老太太点头,浑浊的眼冷冷对风扶摇扫了过去,又道:“听说你们下午好是热闹,竟是提前吃了饺子?”
风扶摇心里咯噔一下,任期华却是先开口了,“老太太真是什么都知道,吃饺子呀本就是春节一大乐事,这被丫鬟们一撺掇着,可不就包两个好吃些了?”
“大嫂,你说是不是?”任期华斜着眼将视线转向了大夫人,大夫人眉头一皱,眸里『露』出些慌『乱』,面上却不『露』声『色』。
“弟妹说的是,只是时间未到如此做法却是不好。”大夫人站起身对老太太褔了一礼道歉,老太太见牵扯的人太多,本也是无事找事,索『性』就罢了。
“怎么不见玲珑来?”老太太环视一周又问。
风扶摇心里冷笑,吃了这样大半的时间才发现,这祖母当的未免也太不称职了些。
“玲珑身子不太爽利,又是年节,不想太过劳累。”任期华笑着解释。
老太太听罢说了几句好听的,便也算了。
饭毕已到戌时,辽东的夜晚越发的清冷,老太太带着众人出了来,只见奎阿婆身后跟着一群穿着鲜艳红『色』小袄的丫鬟,每个丫鬟手里提着两顶大红灯笼,红灯笼中央点着三根长短不同的蜡烛,蜡烛滴下的蜡油竟是绕成一个小小的圆圈燃着,呲呲的闪着光煞是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