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秋听了她的问话停了手,仰起头两只眼睛泛着光,坚持道:“静秋和尚是在镇海寺的古槐树下被发现的,是在镇海寺长大,是被镇海寺的师祖养大的。所以,静秋和尚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为镇海寺的静秋和尚!”
静秋说着这话,两眼都闪烁着光度,风扶摇听了这一连串的话下来,也明白了他的坚持,鼻尖一酸,偏开了脸,不再说话。
风扶摇在清风禅院呆了几个时辰,跟着老和尚学打坐,又获赠基几本经书,风扶摇便告辞离开。
离开前,趁着静秋出了去,风扶摇问及静秋的心愿,老和尚沉默了会,沉声回她道:“静秋身世独特,命中锁定,他有自己该走的路。”
风扶摇缓步走在镇海寺的小路上,望着镇海寺庄严神圣的大殿,林荫小道里,随着太阳的逐渐西斜,夜幕逐渐降临,仿佛每一秒都度身于危险之中,恐惧是从内心散发出来。
“智通师傅,静秋曾对我说,只要有人能为佛门殿提出一首对诗,你就会答应那人的一个要求!”风扶摇脚步一顿,握紧了拳猛然转身。
夕阳昏暗的阴影下投『射』一个人影,赫然就是一身僧袍的智通。
从清风禅院出来,她就知道,直通一直跟在她的身后。
“是,贫僧说过。”智通的脸上再没有之前那样的戾气,手里捏着佛珠,面『色』柔和。
“出家人不打诳语。”风扶摇向后退了一步,咬住唇紧张的盯着智通。
智通唇角浮现一丝笑,风声摇曳,树影里的身影忽明忽暗。
“出家人不打诳语。”智通重复了一遍,风扶摇松口气。
“那么,我只希望智通师傅能放我一次,再不要找我的麻烦。”风扶摇呼吸声加重,双眼浮现血丝,鼓起勇气与智通对峙。
智通忽然笑了,树荫下看不清神『色』,“自然。”
风扶摇试探的向后又退了好几步,智通的变化未免太快。
曾经,轩辕烈教会她的道理,转变的太快,只会预示着有更加危险的东西。
退了两步,风扶摇见智通并没有追来的意思,转头快步逃离。
风扶摇喘着粗气奔跑的脚步从未停止,回了头,智通一直站在树影下寸步未动。
乌云挡住了夕阳的余晖,智通没在黑暗里,唇角勾出阴狠的笑。
“我并不出手,就不算诳语。”风声大动,智通的笑声残忍又阴冷。
“小姐,你去哪了,我们找了你一天了!”白霜急切担忧的声音伴着向她奔跑而来的速度猛然前来。
见了白霜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光明,风扶摇回头望,她不知道跑了多久,竟然能意外的遇见白霜。
浑身突然放松,整个人瘫软在地,她全身都再没有了力气。
“小姐。”白霜见她这般模样心里的担忧更甚,慌忙扶住她的胳膊,紧张的问道:“发生了什么?”
风扶摇的喉咙喷火似的疼,惊恐的回头,没见到智通追来的身影,心里的石头这才落在了地。
“没什么,带我去见祖母。”风扶摇平静了心,试了一试,脚上依旧使不出力气。
“小姐你都这样了,做什么还去见老夫人,先回去歇着吧。”白霜眼眶都红了,她扶着风扶摇,能感觉到风扶摇此刻一点力气都没有。
风扶摇深吸几口气,摇摇头,“今日不去请安,前些天所有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风扶摇已经说到这,白霜也再没有话,红着眼点头,“小姐要不要请几位师傅给你看看。”
“佛祖的眼下,小姐你怎么会如此狼狈。”白霜的声音都要哭出来了。
风扶摇闭上眼摇头,苦笑一声,正是因为在佛祖眼下,所以她才会变得如此狼狈!
“不用了,大动干戈免不得被说闲话。”风扶摇努力让自己的心跳变得平稳,试了试手,除了腿有些软,其他倒没什么。
“竟是素日里锻炼的少了,跑了几段路,就成了这个样子。”风扶摇自嘲一声,白霜低头不言语,风扶摇凑眼看过去,竟是心疼的哭了。
“小秋秋,去风老夫人的厢房替你小姐姐解释一声,免得到时候被训斥了。”老和尚待小静秋洗了碗,催着他出去了。
静秋乖巧的答应了,顺带带走了老和尚上好的檀香。
静秋的身影越来越小,老和尚关了禅房的门,从怀里拿出一小块桃木片,那是风扶摇晕倒之时从发上掉出来的。
桃木片上沾着些许的鲜血,散发着『药』香。
老和尚对桃木片望着的眼神越发的深,今日若不是因为这片桃木片,只怕风扶摇早就被化为了一缕白烟。
老和尚双手握紧了桃木片,叹了口气,“我徒儿,我知你心意,可残害生灵枉顾天道轮回,此事的结局,不是你可以承担的。为了一个女人,你何苦!师傅只求,你可别惹出什么大『乱』才好。”
禅房之上,蓝逸风衣袍偏飞,淡漠的脸上显出几分落寞,几次张口,却还是翻身而下,离开了清风禅院。
再说风扶摇,艰难的走到了老太太的地方。
“祖母,摇儿有罪。”白霜扶着风扶进了了老太太所在厢房,见了老太太的第一面,风扶摇慌忙跪了下去。
已经做好了被斥责或冷眼的准备,却不料,风扶摇抬起头,只见老太太含着笑看着自己。
“我的好孙女,在玄心大师那听法可有收获?”老太太一双眼笑的都眯了起来,连带着尖锐刻薄的脸都慈祥了些。
风扶摇愣了一下,抬头去看,诧异的见到静秋抱着檀香伸出小手欢快的向她挥手。
风扶摇不得不对老和尚充满感激,今日不但救了自己一命,却连这些都替她想到了。
感激的对静秋点头,心里松了口气,扬起笑脸对老太太道:“佛法高深,摇儿竟是半句都听不懂,又不敢开口问大师,显得摇儿蠢笨了。”
老太太竟是亲自从座位上下来扶了她起来,连声音都是笑的:“哪里是你蠢笨,佛法本就高深,又是玄心大师亲自指点,听不懂是自然的。”
“可不是,我陪着老太太听了这些年的佛法,到现在还一知半解着呢。”任期华姗姗来迟,却碰巧听全了这段对话,笑意盈盈的走了进来,却是扶住了老太太,更是照顾好了风扶摇。
风扶摇对任期华看去,因着已是半晚,任期华穿着舒适的棉衣棉裙,青『色』的棉裙,柔顺散落着的发丝,却是柔和了任期华跋扈泼辣的『性』子,整个人比起兰姨娘,又是另一番柔美。
身上不加任何修饰,手腕上只是绕着一根红绳,仔细看,是一颗菩提子。
风扶摇不禁感叹,来了佛门便是谁都有了改变。
“你这泼猴哪里会有听懂的一天。”老太太笑,随着任期华陪着回到了椅子上,一双眼难得慈祥的对风扶摇,笑道:“今日也辛苦你了,寺里的这几天,你们几个孩子就不用早起来请安了。”
“伴着这样的环境入睡,对你们也是极好的。”奎阿婆扶着老太太起来,任期华护在周边,“天『色』已晚,伴着佛法,你回吧。”
风扶摇点头,抬头去正巧撞上任期华的眼神,任期华看样子似有话想对她说,风扶摇此刻却哪里有和她周旋的心思,只是低着头出了去。
静秋见她要走,跟着就要跑,怀里抱着的檀香老太太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
风扶摇神思未还体,恍恍惚惚的。
白霜伸手捅了捅,这才注意到身后跟着的小尾巴。
风扶摇看了静秋怀里的檀香,不用看也知道老太太的脸『色』一定很不好看。
风扶摇抿唇,惨白的神『色』挤出一抹笑,伸手指了指静秋怀里的檀香,循循善诱道:“这个,静秋和尚可是忘了给老夫人了?”
静秋为难的抬头对风扶摇望着,脸上『露』出犹豫的神情。
抱着檀香对风扶摇的方向鼓了鼓,小嘴撅着好容易才忍住了当面反对的话。
仔细的瞅着风扶摇的脸『色』,见风扶摇说的认真,只好乖乖的将怀里的檀香抱给了奎阿婆。
奎阿婆慈祥的收了,“小师傅真是可爱,我们老太太可真是喜欢。”
得到夸奖静秋自然是高兴的,奎阿婆伸出手就要『摸』他的脑袋,风扶摇心里一紧,静秋慌忙退了一步,胖嘟嘟的小脸扬起对奎阿婆笑了:“静秋和尚该入睡了,施主们也不能熬夜哦。”
说罢,静秋屁颠屁颠的跑到风扶摇的身后,老太太亲眼见着那檀香到了奎阿婆的手里,也就不在乎什么其他,转了身,脸『色』还算能看。
任期华自是明白老太太的心情的,扶着老太太就向着卧榻走去,笑道:“这样的卧榻老太太最是喜欢的了。”
“瞧着那小沙弥,老太太那样慈祥,真真是慈悲心的老祖宗。”
老太太心情转而为好,笑嗔了几句,便是在任期华的服侍下睡了。
“瑶儿告退。”风扶摇对静秋赞赏的笑笑,弯腰对老太太恭敬的福了礼,白霜扶着退了出去。
奎阿婆放下怀里的檀香,对屋内的任期华看了眼,任期华笑了笑,对老太太道:“喜爱的孙女回了,老太太也不欢迎我这个儿媳『妇』了,我呀,这也就回了。”
“快回去快回去,一日不凭几句嘴都不行的。”老太太躺在床上没好气的笑:“就你这说的,不让你回都不行。”
“罢罢罢,回吧,我巴不得你早些回去,趁着这几日,不管府里的杂物,尽早歇着吧。”
老太太侧过身背对着任期华,难得说出几句贴心的话。
任期华收了调笑的神『色』,浮现感动的笑,点了头,轻声应了:“诶,儿媳这就退下了。”
转头对奎阿婆点点头,推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奎阿婆走进去替老太太整理被子的边角,老太太道了一句:“玄心大师的檀香,燃了一根我睡。”
奎阿婆轻声应了,拿出香炉燃了静秋送来的檀香,关了香炉紫铜嵌了孔的盖子,“夫人已经燃了。”
老太太没回话,奎阿婆拉开了绣着半卷心经的屏障,轻声退了出去。
离了老太太的禅房,静秋欢快的跟着风扶摇的身侧,委屈道:“小姐姐,那本来是特意为你准备的。”
风扶摇低头,小静秋的小脸鼓着,好不委屈的样子。
风扶摇笑,小孩子就是好,心情总是调节的很快。
而她,就是此刻,哪怕是已经睡在了床铺之上,只怕也伴随着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