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雪将笛子放在唇边,送气吹响。
御书房中,什么声响也没有,在一旁伺候的张公公大气不敢出。
一声悠悠长长的笛音轻轻吹奏了起来,仿若要将心中的悠扬思念传去天际。
很近,又很遥远,仿若千年之外传来的悠远抒情。
第一声轻落之后,本以为会继续抒下去之时,倾城雪的眼中犀利骤然升起。
“哗”的一下,骤起,根本没有任何前奏铺垫,却是那么自然激昂!
密集的,无法企及的高速度笛音幻化,气势磅礴,高度密集的旋律让众人神经绷紧了起来,有撼血的气势,转眼又骤然转下,清脆美妙的翠笛音律带着无比的哀伤与无奈。
天高云淡任鸟飞,海阔秋水凭鱼跃,爱恨滔滔皆为空,把酒言笑握今朝。
一股游荡在天地之间热血褪尽的苍凉与孤独,曲终……
张公公瞪大了眼睛,差一点忍不住要叫出声来。
曲,还是那一首曲。
白帝城心头一颤,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望着白衣的倾城雪,看到倾城雪的唇角溢出了鲜红的血丝,“你……你……”
倾城雪手中的笛子从手中滑落了下去,无比心疼地望着白帝城,道:“以后长路漫漫,请君好好保重。”
言毕之后,倾城雪的身体僵直地跌倒在地上,真好,她人生最后一眼,还能看到从曾经到现在依然是最喜欢的那个人。
白亦庚,倾城雪想着这辈子的心太小了,是容不下两个人,只能等下辈子,下辈子还给你的情谊。
若是愿意,奈何桥上,请等一等我。
倾城雪死了,其实在面圣之前,她已经喝下了毒药。
张公公禀告道:“雪妃的肚子里有庚王的骨肉。”
“是吗?”白帝城异常冷酷地一笑。
倾城雪很了解白帝城,一旦心狠起来,这个世上再也没有能够唤醒他意志的,她不想要人生最后一幕那么凄惨,那就凄丽一些吧。
这个世界逼他至此,他又何须善待逼迫他至此的人呢?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继三楼之后,直接关系的庚王府、赵王府、南宫王府、花侯府都被天牢中人秘密处决了,然而这一场杀戮却没有因此画上句号,反而变成了开端。
白帝城决断之政,依法治国,推商便民,撼动了许多郡王侯府贵族的利益,他们联名上书启奏。
本以为任何新皇都会畏惧他们的势力,却不料白帝城行事方式方法,简单粗暴,一个字——杀!
反对他意见的人,威胁,杀!
反对他政改的人,威胁,杀!
连动脑子送女儿入宫为妃的谏官,杀!
皇后下落不明,白帝城日日就寝大明宫,曾经的失火椒房殿,变成了今日的大明宫,废墟之处没有改造。
一半废墟,一半新殿,白帝城日日坐在新宫,望着旧日的废墟,废墟的横梁上都冒出了绿草,有了生机,秋又枯萎,春又生。
原以为是谦谦君子,谁也不知道他如此残暴与嗜杀,成为最优雅的暴君。
坐在龙椅上,眼神睨视万物,几乎寻不到一丝一毫的光明,如此阴寒,又阴狠,只要对视上一眼就冷汗淋漓。
一斧头挥下来,百官叫苦连天,那些福利绝大拨出来,普惠百姓。
一时之间,天下,对白帝城的评议,是褒贬不一。
令许多人感到困惑的是曾经身为第一王爷的凉王,到今天的凉帝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仿若嗜杀成性,唯有杀,鲜红的血,才能抚平白帝城心中的伤痛一般。
无可置疑的是,只要白帝城愿意做,大齐王朝似乎在用强壮的方式,注入新鲜的血脉,变得鲜活了起来。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眨眼之间,三年就这样过去了。
不仅仅是大齐天下变了,西鸿国也有了变化。
曾经最受宠藏有心机的龙非绝登上了帝位,只是他身边的皇后不是他的心爱女子梵音,三年前的那一场在齐国的大变,让天罡门内部也发生了变化。
梵音被强制召回,依然跟随在苏谨言身旁,是苏谨言的左右手。
至于龙非绝似乎也看清了自己的命运,外加政权需要巩固,几乎没有一介明君能够左右自己的感情,他自然也无法像白帝城那样操守他的西鸿国。
天罡门那边依然时不时进行行商刺杀,却没有什么大的动作,仿佛是在为什么默哀般,又隐隐似在策划什么?
南陵国依然是皇后风仪歌把持朝政,至于南陵国的皇帝久病不起,有消息因为南陵皇帝病情严重的关系,拖延了南陵国的行动。
即便南陵国这三年表面上看似没有动静,但是周老翁丝毫不敢怠慢,不愿意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却能够感受到最近南陵国朝政开始不稳定的动弹了起来。
因为——南陵皇帝驾崩了!
仿佛一场改朝换代后的无声硝烟即将上演。
……
一品居,靠窗台的位置处,一位白衣公子正在品茶。
他坐在一品居上,望着过往的百姓,听着商贩的叫声,点上曾经那些小吃,一坐就是一个下午,日渐黄昏才愿意离开。
掌柜看他都已经熟悉了,笑道:“白公子,慢走啊?”
新来的小二见那位白衣公子,道:“掌柜的,为什么他一口都不吃啊?太浪费了,慢慢一大桌呢?”
“你收拾一下,今天带回去,给你家母亲品尝吧。”
“好嘞。”小二欢喜着打包,这些都是好东西啊,回去热一热,味道必定会好极了,“可是,那位客官为什么不吃呢?不合胃口吗?”
掌柜感叹道:“他啊,是我们这边的熟客了,每一次来都是点一模一样的点心,压根不动筷,我也问过他,是不是做的不好吃?你猜他怎么回答?”
小二想了想,实在想不出什么正常的理由,问道:“他来我们店里恶作剧吗?”
“犯得着吗?”
“那我就不明白了,他是怎么回答的?”
掌柜说:“在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