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以上这些,他没有办法一一跟方盈阐明,他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是个不正常的疯子。
“你让我如何冷静?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能说不要就不要吗?你怎么会这么狠心?”
方盈颤抖的手抚摸自己的腹部,虽然还感受不到胎心跳动,但她能感受到与他/她之间的联结,能够感受到那股顽强的生命力。
遇人不淑,识人不明,曾以为是自己挣脱不开的命运,但遇到张缜之后,她以为找到了人生希望的方舟。
没想到,这艘方舟,其实也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牢靠,关键时候竟然偏航了。
“这个孩子,我死也要生下来。”
方盈褪去了乖顺温柔的外衣,露出倔强固执的棱角,她语气笃定,表情平静,不再想着要征求丈夫的意见,而是向他陈述自己的决定,不由分说,不容置喙。
她实在是太想再要一个自己的孩子了,在她的内心有一块缺憾始终无法弥补,或许这个腹中的孩子,就是她需要的解药,如若错失,她将被那些细密如针的悔恨念头,给戳到千疮百孔,坠入地狱。
“你杵在这里干嘛,当门神吗?”
岁岁透明的魂魄越过宝儿的身躯,和他擦身而过。
宝儿惊诧地睁着大眼睛,这只鬼居然跟自己说话了,这是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跟自己说话,而自己居然并不是那么害怕,实在是令人难以想象。
“记住一件事,晚上的热牛奶,不要随便喝。”
没等宝儿反应过来,岁岁就消失在门槛上,宝儿连忙拿出钥匙开门,但由于他太过紧张,开门的动作又不够熟练,等到他进门,看见那个校服女童一脸阴鸷地站在妈妈身边。
“妈妈,走开!”
宝儿的童音有些突兀地在房间内响起。
以岁岁为中心,一团黑色的阴影在向方盈和张缜的方向蔓延,女童低着头,额头上密布着黑色的纹路,像是破碎的黑瓷。
那只经常跟在她身边的小鬼,从她的肩膀滑下,钻入了方盈的裙底。
她再抬头,眼睛幽深如洞,直直盯着张缜,如具有魔性一般,仿佛要将人的魂魄吸纳其中。
张缜整个人僵住了,眼神也呆滞住,在他的瞳孔中,倒映出一个妖娆的身姿,像是一个匍匐在地的女人,如冬眠蛰伏复苏的灵蛇一般,自由舒展着脑袋与肢体。
没过多久,一股赤红色的血,顺着方盈的小腿流淌在地,随着方盈的一声惊呼,又一股大大的鲜血冒出,掺杂着不少黑红色的细小血块。
“啊……怎么会?不要!”
方盈大惊失色,这不可能,明明刚才还安稳呆在腹中的小家伙,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脆弱?
“爸爸,妈妈流血了,快救救她!”
宝儿焦急地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想要拉住方盈的手安慰她,但方盈却没理睬他,转而去拉扯张缜的衣袖。
污血顺着她的手指,沾到了张缜的白色衬衣上,像是午夜盛开的邪恶玫瑰。
“快,快给我叫救护车!不会的,会没事的……”
熟料,张缜像是白日见了鬼一般,一把甩开了她的手,弯腰抱起宝儿,夺门而出,落荒而逃。
在他的眼中,眼前这个流血的女人和跳楼身亡的前妻身影重合了,让他一时之间难以分辨,究竟谁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