穰城与宛城地近,当日宛城遭了张济一场兵灾,便陆续有民迁居穰城到穰城左近。
其后刘表为抗曹操,以张绣领张济余部屯于宛城,张绣无治政之能,却有养兵征战之心,宛城附近几为之空,穰城因之渐渐有了人气聚集。
淯水一战,青州军大溃,乱兵散播于四野,宛城遂绝人迹,肥田沃土之上,只有农人白骨不舍荒田,和侥幸没有下锅的野狗越发凶狠。
因此张绣大胜之下,仍不得不弃了宛城,退守穰城,于是穰城又复宛城故事,曹操来征,张绣征丁,百姓能迁则迁于他方,不能迁便往深山野林而逃,不迁不逃,唯死而已。
穰宛之间,几乎成了一片白地,所以刘协才有大量田亩赏赐,青州军几乎人人都分到了十到十五亩田,说来,这些田土虽只十五税一也不过堪堪够养活三口之家罢了,但比起他处军屯众人,这种日出作于自家之土,天晚息于自宅之内的生活,便足可称之为幸福了。
陈宫将这些不愿继续从军的数万人,依照秦时互保之法十人一伍,十伍一队,十队一营编了八十余营出来,各自按照划定的区域去清理战场,划定田亩,修葺房屋。
魏延则喜气洋洋的绕着仍愿为军的这些人转,不时挑几个看的顺眼的问上几个问题,若答得何意,便随口许了伍长、什长之职,把关羽看的眼皮直跳。
想着张辽劝告自己的话,关羽把头转向一旁,眼不见心不烦。
“将军如今身份,已关天下大局,若与一些身份低微之人有所纠葛,反而不美。”关羽在和张辽谈话时,面对关羽对魏延不加掩饰的不喜,张辽如是劝关羽道。
经了穰城一场惨烈后,仍愿从军之人,多半是所求甚于生死,似这等人,便是强军的胚子了。若有善于养兵之人,赏罚分明,身先士卒,再打上几场胜仗,便是帝王之基了。
刘协将青州军原有大小统领,加恩夺权,予爵远军,以区分后的青州军新建为鹰扬军,以黄忠、魏延分为正五品和从五品正副将军,其中大部由黄忠所领,许魏延于其中挑选三千人为本部军使用。
而此时望许都而探的黄忠正皱着眉头思索,自当日受了皇命,亲自领着五十亲随往北而行。
连日来并无异常,但黄忠神情却愈发凝重,只因高顺之前洒出的斥候黄忠一人也不曾遇到。
今日,已经探出百余里的黄忠等人停下来休息,负责警戒的黄鸣已过了一刻钟还不曾回来。
“黄戚,黄陆,你二人先往北寻下黄鸣,若遇敌切记莫要交战,只回来报信即可。”黄忠终究不放心,又唤了两人往北而去。
又一刻钟过去,非但黄鸣不曾回来,连这两人也消失不见。
黄忠顿时坐不住了,取了长弓在手,负了箭囊,吩咐众人熄火前行。
黄威道:“将军你伤势未愈,不如我领上一半人再去打探,如此一来,无论前方是什么情境,总可传些消息回来。若事不可为,将军你只以此况回报皇帝,便也足可交差了。”
黄忠把眼往北看去,阴沉沉的天空下,北风吹折着光秃秃的大地,发出的声响似有一只巨兽在吞吐着气息。
“生死有命。”黄忠戴上兜鍪,跨上战马,道:“你等少年随我,历战不知凡几,虽折损大半,但从没有一次是为了我这个主将逃命而折,这次自然也不会。”
“大丈夫,陷阵在前,归朝在后,若连这等意气也没了,黄汉升也可以入土了。”
黄忠开口,黄威知道相劝亦是无用,于是不再开口,沉默着上马执弓,同黄忠打马向前。
众人行了片刻,空气中隐有澹澹的血腥味传来,黄忠对身侧一人道:“黄礼,你下马看看。”
黄礼下马在地上仔细寻找,不一会儿指着一处踩踏过的痕迹道:“将军此处有血迹,虽为人草草除了一番,但仍能看出血迹一直往北去了。”
黄忠道:“你便步行,循着血迹向前。”
于是黄礼在前步行,领着众人行进。走有半个时辰,道路两侧的树木渐渐多了起来,这时黄忠忽然眼神一凝,大吼着“小心”的同时,弓开如满月,往西边方向射出一箭。
黄忠话刚出口,前方的黄礼便习惯性的身子一缩,可还没等他就地一滚,一支箭已射在了他的肩胛处。
两声闷哼同时传出,接着一声轻“意”,一道年轻的男声随之响起,道:“未曾想这么快便来个有本事的,高顺反应这般快吗?”
黄忠没先有理会这人,而是吩咐道:“黄礼你躲进队来,诸人分东西先射。”
黄忠令到,众人依令而行,一半人往东,一半人往西,各自张弓连射。
似乎没想到黄忠临战如此果决,连续的箭头入肉之声传来,东西两侧林中各起一阵烟尘,有数十骑从中跃出,虎视眈眈的看着黄忠等人。
西侧一人,手执长枪,骑了一匹白马向前,将身前一人丢在地上,道:“可惜了,你若不射上这许多箭,他本来能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