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自成的这句话,恍若魔鬼的呓语,勾动着杨成根内心最深处的那一抹暴戾——谁不暴戾呢?谁不想自己言出法随呢?谁不想自己说的随意一句话,都被人无比的重视呢?谁不想只要有人敢违己意,即刻就打得他鼻青脸肿,甚至直接宰了他以震慑旁人呢?
但你既没钱又没本事,你敢暴戾吗?
那如果你有了本事呢?
谁能一跃三四米高?谁能从三层楼那么高的地方一跃而下还轻松落地毫发无伤?谁能凭一己之力,把七八百公斤的大家伙给抱起来?
我能!
以前我不能,但现在我能!
我已经不是普通人,我跟他们所有人都不一样,以前我胆小懦弱,只是因为我力有不逮,力不及人,但现在我不是了,是所有人都不如我了!
我能轻易地打败甚至打死过去那些欺负我的人和比我强的人!
我没必要怕这怕那!
更何况我现在占理!
我占理!
是这个骚娘们,背着我跟别的男人睡,我杀了他们,天经地义!
我能杀了他们吗?
我能!
我敢杀了他们吗?
我……我有什么不敢的!我敢!
那我就杀了他们!
我要告诉全村的人,全镇子的人,告诉他们整个纺织厂的人,老子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老子也不再那么好欺负了!老子绝不戴绿帽子!敢给老子戴绿帽子,老子就宰了他!也宰了她!
这么一想,胆气顿起,恶念顿炽!
他一脚踹开自己女人,一头扎进厨房,并随后就拿着一把菜刀出来,直奔已经倒在地上起不了身的那个姘头!
那女人居然不怕死地又一次抱住他的脚脖子,“成根,千万别啊,你想想媛媛,想想果果,你要是杀了人,他俩咋过啊!你打我行不行?你打我行不行?你别杀他,别杀人,我对不起你,你打我,咱离婚,咋都行,你别杀人!”
万丈恶念,在那两个名字面前,瞬间冰消。
媛媛和果果。
杨成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看此时墙根处那个光膀子的王八蛋还是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刚才被自己踹那一脚,是不是已经踹死了,再低头看看抱住自己腿的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还有脸提媛媛和果果,你这当娘的还要不要脸?要不要脸?你咋能办这事儿!你让他俩往后让人家戳脊梁骨你知道不!”
他女人闻言送给他的脚脖子,忽然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我错了!我错了,成根,你别杀人,我知道错了,你别杀人!你不杀人,咱离婚,我啥都不要,我自己滚蛋,但你好歹给孩子留一分面子,别把事情扬出去,别让村子里都笑话他俩,我求求你了成根!”
杨成根呼哧呼哧的喘气,举着菜刀的手忍不住发抖。
不知不觉的,他有些红了眼眶——这种破事儿,咋会到了我身上呢?我那么老实一个人,谁欺负我我都不敢吭声,让人家打了我都说自己摔的!老天爷凭啥这么欺负我呢?我招谁惹谁了!
杀?还是不杀?
孩子咋办?
离婚?
可我不服气啊!凭啥啊!
我就媳妇跟孩子是我的,别的我啥都争不过人家,现在我连媳妇都让别人睡了,凭啥呀!
他问:“你为啥背叛我,你说,为啥!我哪一点对不起你!”
那女人趴在地上,放声大哭,边哭边说:“你没啥对不起我,都是我对不起你!我发誓我这辈子到三个月之前从没想过背叛你,也绝不会背叛你!但是他很会哄女人,又有钱又长得好看,他还比我小一大截,我也举得不对劲,但他就是说他爱我,我就迷糊了,我一辈子到现在,也没人说过爱我,咱都嫌肉麻,咱都不说,但他不嫌肉麻,他老是说,我癔症了,我叫他说癔症了,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就稀里糊涂叫他给办了,我就……”
她哇哇大哭,“我错了,成根,我错了!我一下子醒过来了,我要我的孩子,你不要我了,我也不走,我得看着我的孩子,你打我吧,你打多狠都行,但你别杀人,咱不能杀人啊成根!”
杨成根的眼泪已经忍不住流了一脸。
这个女人,他跟她一张床睡了十几年,现在是又爱又恨!
但他知道,她说的话都有道理!
不为谁也要为了孩子!
但偏偏这个时候,两个人都没注意到,那个梁自成走到墙角去蹲下身来,伸手试了试那个人的鼻息,发现还在喘气,就抿抿嘴,在他后脖颈上轻轻地一扭,咔吧一声,不太响,完全掩盖在两口子的对话之下,而那人甚至连反应都没有,心跳很快就停了——他拍拍手,站起来,“可是,人已经死啦!”
两口子都是忽然一愣,齐齐地扭头看他。
梁自成耸耸肩,往地上指了指,说:“没气了!”
两口子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