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街小雨润如酥。进入五月,春夏之交,旱了一个多月未见有雨的北京城终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透雨,如织如缕的雨线很快就把这天与地连在了一起。
这场时雨对田间的老农来说自然是一件大好事,地头的作物有了雨水的滋润才能更好的生长,他们也能省一份运水浇地的力气。不过却也不是所有人都能从这场雨里得到好处的,比如正在远行赶路之人,又比如此刻等候在宫门前的那一排朝中高官。
今日已是当今陛下连续第五日未曾上朝召见朝臣了,这是自大明开国以来都少有的现象。如今的大明朝正是朝气蓬勃的时候,朝臣们也还没有经历过诸如成化、嘉靖、万历这样的荒诞君王,可还不知道有终年,乃至数十年不上朝的皇帝呢,所以当朱祁钰一连五日不上朝,便叫他们有些难以忍受了。
当然,朱祁钰这么做还是有他的理由的,因为就在三月低突然再次病重,在太医院一干医官的诊治下依然没有好转,如今已病入膏肓,眼看着是要不行了。而当年皇帝就这么一个儿子,眼看他病情一日严重过一日,自然是急得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是留在后宫陪伴。
本来,知道此事的群臣也能体谅皇帝的难处,倒也不至于跑到宫门前来『逼』着天子认错或立刻上朝。实在是因为北边传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才让这些朝中高官不得不跑来求见天子。
就在两日前,便有山西布政使派人送来奏报,说是武清侯石亨奉诏回京述职。本来这也不可能让人感到惊讶,因为正是朝臣们的不断弹劾,才使天子在一个多月前下旨命其回京的。可随后的几句话,却让所有人都惊住了——此番,石亨竟足足带了两千骑兵同行!
虽然后头还提了一句,说是石亨此行是为了押送之前被击败的蒙人俘虏来京献捷,才会带上两千精兵以策万全。可只要知道朝廷真正将他召回的原因,便会忍不住对他如此做法背后的原因产生想法了。
这事可着实不小,一旦在官场里传开后已是众说纷纭,更有不少言官直接上疏弹劾,言石亨此举胆大妄为,大有不臣之心,其心可诛。只可惜这些弹章在被送入皇宫后却都如泥牛入海,再没有了半点回音。显然,忧心太子病情的皇帝压根就没有批阅过这些奏疏。
现在,石亨一路人马离着京城已不过两三百里地了,用不了几日,他便会抵达北京,百官自然再等不下去,只能恳求这些地位最高的内阁六部的重臣求见天子,请皇帝拿个态度和章程出来。
所以虽然今日雨已下得很是不小,他们依然顶风冒雨地站在宫门前,一次又一次的拜托守在宫门前的禁军将校把自己等人求见天子的意思传达进去,希望皇帝能抽空见他们一面。
这一等,就是近两个时辰。从巳时前后来到这里,群臣已等到午后,连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可宫里却依然没有半点准许他们进去陛见的消息传出来,这让他们越发的不耐起来。
“德遵兄,世用兄,你们两位可是内阁辅臣,照道理要入宫应该不难哪,何不由你们先入宫去求见陛下,然后再引我等一同前往劝说?”在左等右等都没有任何回应后,户部尚书张凤便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来。这话还迅速得到了在场不少官员的认同,他们衙门里可还有许多公务等着处理呢,实在不想继续在此干耗着了。
但被他们看这的两名阁臣陈循和高谷却都『露』出了苦笑:“几位大人是有所不知哪,前几天陛下就下旨暂时无心理证,还让我等阁臣在外等消息,所以……”说着便是一声叹息。
如今文官在朝中的势力虽已大起,彻底压过了武官,但依然远未达到后来能以臣制君的地步。这一点便体现在内阁阁臣的身份上,现在的他们依然只能算天子身边的高级秘书,大权其实还集中在皇帝手里。所以当朱祁钰下旨让他们出宫后,这几位也进不得内阁了。
一听这话,在场官员又是好一阵的叹息,随即又有人道:“难道我们就一直这么耗着么?若是陛下今日不见我们,我们总不能总在此处枯等吧?”
“还是再让人进去通禀一声吧。”于谦在沉默了一阵后开口说道,他心里也有些发苦,对天子如今的难处他也是感同身受哪。
当即,就有一名官员依他所言再度走上前去,与那里的禁军进行交涉,好说歹说下,这才又有一名军卒往里头跑去。不过无论是那些禁军,还是等在外头的臣子对此都不是太抱希望。
这时,又有一人看了于谦一眼:“其实下官倒是还有个主意,如果能请动一人前来,说不定我们就能入宫了。”
“严大人说的却是何人?”其他几人都有些好奇地问道,若真有这么个人物,大家自然是可以试一试的。
“这个人嘛,自然就是于部堂曾经的下属了。”严大人忙道出了自己的人选。
顿时,在场众人的脸『色』都是微微一变,于谦脸上甚至都『露』出了几许尴尬的表情来。他已明白过来,这些人提到的正是陆缜,因为这位如今的锦衣卫大统领确实深得天子信重,如果他要入宫见驾确实比他们要容易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