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立夏一天比一天热。
老太太也一日比一日懒怠说话,午后时常发低烧,胃口也不好。
大家知道林宜修又犯了疰夏的老『毛』病,卫采云时常把安歌带去单位,免得老人硬撑。
这是国营公司办公室人员默认的福利-谁家没孩子,就算年轻人未婚未育,兄弟姐妹间互相帮忙带小人也是难免的。
卫采云在单位人缘很好,安歌是小客人的待遇,除了发的绿豆汤薄荷水也有一份之外,经常还能吃到光明冰砖。
五阿姨撕掉外头的包装纸,把冰砖放在搪瓷盆里,让她用小匙慢慢扒拉。
安歌静静地吃上一小时,吃完自己拿到水龙头下把盆洗干净,放回柜子。
隔壁科室的人见了啧啧称奇,“简直像你亲生的,乖足!”
卫采云很骄傲地讲安歌三岁时的事迹。那是国庆节,马路上人山人海,卫晟云光顾着看彩灯,等卫采云追上来,才发现有个面目猥琐的中年男人在拐自家小外甥女。
“讲得天花『乱』坠,买糖吃、看焰火、看海。”卫采云『摸』『摸』安歌的卷『毛』,“小家伙理都不理他,像没听见一样,抓紧阿舅的衣服不放手。三岁知八十,我们『毛』『毛』心特别静,不会随便跟人走。”
安歌汗颜。
她记得那次,正常的大人怎么可能跟小孩说个没完?别看这会卫采云的同事找理由夸她,还不是成年人的交际方式,把对方的孩子夸成一朵花,用来增进感情。
那回她发现不对使劲叫卫晟云,还用力拉他的衣服,但这糊涂舅舅伸长脖子盯着远处,完全没注意到异常。直到看见卫采云,安歌才放心,否则就算她被人强行带走,卫晟云也可能没发现。
每个成年人都是劫后余生,没被父母、长辈坑过的人生不完整。
就连卫采云,也让她在同事前表演才艺。
安歌张口,来了首《让我们『荡』起双桨》。
大人们一致赞好,童声甜嫩,“果然是卫采云的亲外甥女,有文艺细胞”。
卫采云笑逐颜开。
真相是什么?不存在的。
安歌心想,请声乐老师一对一学了五年,唱得能不比普通孩子好吗。
就是晚了许多年,那个时候她已经不在意别人的评价。
单位离家不远,卫采云下班有时带安歌坐电车,有时走着回去。
她俩走着走着,小王叔叔往往会出现在哪个路口,哪个街角,然后他接过安歌,让卫采云可以休息,五岁的孩子也有份量了。
熙熙攘攘人海中,卫采云讲,小王侧耳听,讲着、讲着两人目光粘在一起就笑了。
小王父母早亡,没受过多少教育,在一家机械厂当工人,标准的一人饱了全家不饿。
但人就是长得好啊。
每一个微笑一个眼波,都让人如沐春风。
出手大方。
没有哪次不带点小零食,苏式话梅牛肉干,更是次次帮安歌准备一小瓶桔子汽水。
而且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