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冯超一耽搁, 安歌中午到家比两个姐姐晚。
不过实际上并没区别, 她俩没吃饭。一人一张小板凳, 百无聊赖坐在过道。
徐蓁翻着一本书,徐蘅在啃手指甲, 口水滴滴嗒嗒打湿了领口。
难得安景云中午在家, 一边炒菜, 一边和屋里的人聊天。
刚洗过的青菜倒进热油锅, 噼里啪啦作响, 她的嗓门拉得也很响, “你们只管吃, 她们小孩子饿饿不要紧。”看见安歌回来, “过去叫人,喊伯伯、伯娘。”
餐桌满满围坐一桌人,肤『色』黝黑。他们是安景云『插』队地方的老乡,这天约好上城,半天下来形容疲惫,但看见安歌还是亲热地问长问短。
“这是最小的,叫『毛』『毛』吧?”
“是啊, 一龙、二虎、三猫,养到她第三个,猫咪一只。”安景云小心翼翼端着一大海碗炖蛋放在桌上, 闻言答道。
“长得比老大老二好看, 皮肤雪白, 标致。还烫了头发, 洋气!”
“天生的卷。头发硬,犟呢。”天热,尽管垫过布,安景云的手指仍是被炖蛋烫到了。她没吭声,随手在围裙上抹了几下,招呼道,“你们吃,还有只青菜,再炒个肉丝。中午时间不够,吃得马虎。”
“景云,太客气。”
“应该的,你们难得来一趟城里。”
安歌看到桌上有葱焖鲫鱼、麻婆豆腐、拌黄瓜和一大盆番茄炒蛋。菜的量不少,但老老少少连孩子有七个人,吃得一片狼藉。
安景云把安歌拉到外面,低声训道,“别人吃饭你在旁边盯着,像什么样!”
她本来还要再说几句,但看到其中一个老乡端着只空碗出来,连忙收住话头,“卫东阿哥,要啥只管说。”
“景云,锅在哪?我自己盛饭。”
“行行。”安景云端起整锅饭往里走,“我把饭放这,你们自己盛,不能让你们到我这里还饿肚子,下午有二十几里回程。”
“幸亏卫西记得你厂里电话。我们找不到地方吃饭,卫西说去找景云吧。只是给你添麻烦了。”
安景云放下饭锅,发现他们手上的大碗全都空了。刚才她特意把每碗盛得满满的,但做惯农活的人能吃,加上乡下平时不吃肉,肚里没有油水,每个人的胃像无底洞。
“哪里话,到城里不找我才是见外。”
安歌听着他们客气来、客气去,真是暗暗好笑。
这几个跟安景云平时没交情,只是因为同过一个村,到城里不舍得花钱吃馆子,上门吃白食。嘴上说得好听,看桌上的菜已经见底,就知道他们根本没考虑徐家的人还饿着。
月初正是安景云工作重的时候,但一只电话找上门,只要她敢说没空招待,保证当天忘恩负义的名声传得到处都是。
安景云不敢,所以不但赶回来招待他们,还得满面笑容不能有一点不耐烦,不然活也干了、时间也被占用了,还落不得一声好。
『插』队的地方真正跟安景云感情好的,每次来都是自己找地方解决午饭,还要给她捎大米、新鲜的果蔬禽蛋,心疼她在城里样样得出钱买开销大。而安景云对他们是扎扎实实的回礼,大白兔『奶』糖、麦『乳』精、凭票才买得到的布料、收音机。
人啊,自有一杆心中的秤来衡量。连徐蘅都知道,来的人中哪些可以趁机讨要小东西,哪些不能,给安景云丢了面子,过后要挨打。
安景云忙得一团烟,偏偏煤球炉不争气,旺火已经过了,换新煤球需要时间,锅里的菜等不起。她问沈家借了一只旺煤球继续烧,端进去菜换出空饭锅,重新淘米赶紧烧饭,里面的人还没吃饱。
趁她不注意,安歌悄声回了里屋,轻轻反手扣紧房门。
坐在窗边的老太太见是她,放下手里的书问道,“饿了?”
刚才饼干筒有三块点心,一块给徐蓁,一块给徐蘅。本想留一块给『毛』『毛』,谁知徐蘅抢过去一大口咬了一半,又抓着分到的不放。老太太嫌她口水沾在点心上,干脆随她吃了。
安歌点点头,“阿太,我们去吃馄饨。”
馄饨店要开到下午一点,这会过去来得及。
林宜修有片刻的迟疑,怕安景云嫌伙食费用得快。这几个月每天忙家务和带孩子,没空接活,她手头紧得不行。
安歌知道老太太肯定也还没吃,拉着她的手撒娇道,“我饿,老太太你『摸』我的小肚皮,瘪了。”
老太太哪里舍得,连忙去拿伙食费,被安歌按住,“我请你嘛。俗话说养儿防老,让我孝敬一回,从我那拿。”
安歌又悄声出来。桌上吃得热闹,还有一个在抱怨,“说得好听,也不打两角酒,就弄这些糊弄我们。”
他们埋头吃饭,没看见安歌贴墙走过。
再过一会,老太太锁好里屋房门,跟安景云讲了声,带着三个孩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