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质帝本初元年,闰六月初二。(公元146年)
京都洛阳。
昨日皇帝驾崩,天下大丧,上至王公贵族,下至黎民百姓皆关门闭户,缟素斋戒以示哀。
午后阳光炙热,酷暑难当,令人心浮气躁,街面上更是行人断绝,空无一物。
此刻北宫外夏门亭中,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正与亭长孙怀在走廊上下棋。
这少年端的是好相貌,长眉漆黑凤眼微挑,面如冠玉,唇若涂脂。
看容貌秀丽若好女,可惜却偏偏没个正形,两边袖子高高挽起,衣襟大开,露出里面白花花的肚皮。
懒洋洋地倚在案边,形容甚是惫懒。
此时一名白胖的中年男子,顶着烈日步入亭中,正看到那少年笑嘻嘻地压住了孙怀的手。
“不行不行,方才这步棋手滑落错了,可否等我重新来过。”
这明明就是赖棋了,可他的模样偏生讨喜得紧,让人生不起气来。
“君侯,哪有你这般下棋的,落子不悔,再这样我可不奉陪了。”
孙怀虽只是个亭长,为人却有些古板固执,平生最爱下棋,可却棋艺不佳,是个出了名的臭棋篓子。
“那……算了,你接着走吧。”
少年黑白分明的眼睛一转,嘴里说着,手中却假作不经意地一拂,棋面顿时就乱了。
“哎呀,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这回算了,我们再来一盘吧。”
那客人见他故作吃惊,实则满脸都写着高兴的夸张表情,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孙怀抬头一看,急忙起身行礼,“原来是曹常侍,不知所为何来?”
曹腾笑眯眯地回了个礼,“某来拜访蠡吾候。”
少年闻言,略有些吃惊地指着自己的鼻尖问道:“曹公找我?”
“君侯,可否借一步说话?”
曹腾微微一笑,说着弯腰行礼。
刘志一见,也急忙站起来还礼,转头对着孙怀道:“不好意思,迟些再陪你玩吧。”
“君侯请便。”
孙怀点点头,立刻干脆利落地收拾棋子走人。
随意拢了拢衣襟,刘志伸手示意曹腾随他进屋,两人据案而坐。
“小亮子,来客人了,上茶。”
刘志的唇边勾起一抹促狭的笑容,冲里间脆声喊了句,一名年岁不大的小宦官答应着跑了出来。
“君侯,这大热的天,煮什么蜜茶呀,要不上两盏冰汁吧?”
曹腾见这小宦官没大没小的,显然与刘志平日里关系亲密,不由得会心一笑。
“无妨,就来两盏冰汁吧。”
张亮见客人开了口,立刻开心地准备去了,根本没征求主人的意见。
“不知曹常侍有何贵干?”
刘志也没计较,含笑看向曹腾,虽然素未谋面,但他却知道,面前这人是太后最为宠信的四位中常侍之首。
可以说是权势滔天,轻易得罪不得,他与自己无亲无故,突然造访,内中必有蹊跷。
“无事,只因当年与老君侯有些交情,所以才想着过来看看。”
“原来是先父故交,失敬。”
刘志肃然起敬,重新站起来施礼,这次还郑重地先将衣带系好了。
曹腾狭长的眼中冒出精光,急忙还礼,“君侯无须多礼,昔日平原王在京都时,某正好侍奉过些时日。”
听曹腾提到父亲从前的封号,刘志也叹了口气,却什么也没多说,心中却暗自惊奇。
自己无权无势,曹腾这样的大人物缘何攀交?属实不正常啊。
曹腾察言观色,知他正自狐疑,忽然语出惊人。
“君侯可知今日朝堂之争?”
刘志摇摇头,“我在这里孤身一人,又不能随意走动,实在是消息闭塞得很,难道朝上出了什么大事不成?”
“今日朝议,太尉李固、司徒胡广、司空赵戒及大鸿胪杜乔,联名推举清河王为帝。”
这消息刘志显然不感兴趣,“清河王是先帝兄长,又贤名在外,的确是帝位之不二人选。”
曹腾狡黠地一笑,随后爆出的话却让刘志大吃一惊。
“大将军梁冀却不同意,力推蠡吾候继位。”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