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蛋大名叫陈有粮,因为从小就没有出息,不干正道的事儿,非常不招村里人的待见,慢慢的人们不再称呼他的大名了,都习惯的叫他小陈蛋。
小陈蛋三岁丧父,和母亲相依为命的过日子。母亲总觉着孩子自小就没有了爹,命比较苦,进而毫无原则的娇惯孩子。使小陈蛋从小就养成了一个,奸懒馋滑的坏毛病。这么说吧,他是扒瓜溜枣啃西瓜皮,偷鸡摸狗拔人家的寨篱,偷看人家的大闺妮,是一点好事没干过。街坊四邻的老乡亲们,不管大人还是孩子,只要是招惹上他一点儿,他就和你没完没了的,打架闹的是死去活来。要么半夜里上你家的,当院里扔几块砖头儿,闹的你心惊肉跳神不安。要么背地里就毁坏你家的庄稼,反正从此你家就甭想着,再安生的过正常日子了。最后的结果是,轻者给他一两毛钱,重者在你家里,吃上两顿他想吃的饭,再和他说上一大车的,好话才算完事儿。
说起来也并不是村里的,老乡亲们谁都惹不起他,只是看着他们孤儿寡母,平时缺吃少喝,穷的走道都带着响可怜他,不和他一般见识罢了。
小陈蛋却以耻为荣,以穷自居,无论什么事儿、无论和谁,都是耍穷横不讲理。
小陈蛋十五岁的那年,母亲病故。与其说病故,其实就是被自己的儿子活活气死的。当时小陈蛋还未成年,家里穷的连个柴禾刺都没有,他又无亲无故没人管,是国家、是村里,出钱帮忙埋葬了他的母亲。以后国家、村里,又出钱、出粮的,把他抚养成人。
老乡亲的照顾,国家的关怀,换做其他的人,一定会感恩戴德的好好生活过日子,回报社会。小陈蛋却不然,参加队里的生产劳动,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出工不出力。
由于家里穷的实在可怜,国家还年年给他发救济粮、救济款、救济衣。小陈蛋是有柴一灶,有米一锅。这些救济的东西一但发给了他,他总想办法兑换成钱,然后是一通穷吃恶喝,几天的工夫就把钱糟蹋完了,接下来继续过着他的叫花子的生活。
小陈蛋今年也已经二十三、四岁了,个头长的一米五不过二公分,体重不足百斤。走起路来无精打彩,参加起队里的劳动来,更是滥竽充数出工不出力。但是如果他和女人在一起呆着,或者劳动干活的时候,他却是精神十足,污言秽语什么话都说的出来,直说的不管是大姑娘,还是小媳妇面红耳赤的,抬不起头来。以至于到什么程度哇?如果队长要派一、俩名妇女和小陈蛋,一块参加点什么劳动,这两名妇女马上就请假不出工了。就是宁愿这工分不挣了,也不和小陈蛋一块去干活儿。
小陈蛋现在住的是,祖上传下来的,两间半泥坯房。院里有一棵歪巴的大榆树,连个栅栏都没有。房墙上缺一块少一块的,房顶上长满了枯草。给人一种一阵风,就能把房子吹倒的感觉。
房子的外间屋没有门儿,房门上挂的是两块破麻袋片子,用铁丝连在一起的门帘儿。里间屋也挂着一条有半尺多长的口子,乌黑乌黑看不清颜色的,褥单子门帘儿。屋的四壁和屋顶上,挂满了一圈圈大小不等的,黑魆魆的蜘蛛网,当然也少不了,一丝丝往下耷拉着,长短不齐的蜘蛛网。地上坑洼不平,堆满了厚厚的尘土。四壁皆空,一件家具都没有。土炕上靠炕头铺着,半块黑黄色没有边的炕席,上面放着一张快要散了架子的,灰白色两条半腿的饭桌儿,缺的那一条半腿儿,用半块土坯支撑着。炕头上一床常年不叠灰不灰、白不白、黄不黄、黑不黑露着棉花套子的被褥。一块一尺来长,半尺来宽的厚木头,是他来当枕头用的,木头上厚厚的一层油泥。窗户是用若干根望日莲杆儿,长短不一插成的。糊着牛皮纸和旧报纸,上面数不清的大小孔窿眼儿,下雪时雪花能直接飘屋里落在炕上。外间屋的灶台锅腔子里,有一口没有了边沿的锅,里面扔着一个裂了口子的,黑色吃饭的粗瓷碗,和一双用柳树条棍做成的筷子。墙根犄角处放着口,半截水缸,里面结着厚厚的冰。
正月初五,生产队里开工,小陈蛋没有出工参加劳动。上午他躲在炕头上,裹着破被躺了半天,到了中午,饿的他实在搪不住了,可家里一口吃的东西都没有。他只好出门缩着脖子佝偻着腰,不知串了多少家儿,求爷爷告奶奶的要了两个玉米面的饼子,和两个淹白菜疙瘩。回到家里他又赶快着,上了炕围上了破被子。把两个饼子吃了一个,剩下了一个。他倒不是吃饱了、吃不进去了,他是担心到了晚上再饿了,省了再受累挨冻的,串门出去要了。小陈蛋家在村西边住,当时村里流传着这么两句顺口溜儿“西头街上一家人儿,没有寨篱没门儿。房子就是高门楼儿,里面住一个现眼猴”。
下午,太阳即将下山的时候,昏昏欲睡的小陈蛋又饿了,他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把中午剩下的一个饼子,和淹白菜疙瘩三口两口的吃了下去。又“咚咚咚”的灌了半碗凉水,继续裹着被子躺下了。
尽管这样,仍然冻的他浑身像筛康的打着哆嗦。他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决定今晚继续上队部儿,找喂牲口的饲养员,蹭觉睡去。
队部的大场里柴禾相对的比较多,看场喂牲口的,饲养员可以随便烧,火炕烧的老是热热乎乎的。再加上门窗比较严实不透风。和小陈蛋住的四处透风的房屋相比,简直就是天堂。所以每年的冬季,小陈蛋几乎天天晚上,都来这里蹭觉睡,否则小陈蛋也许活不到今天了。
想到这里,他迅速地从炕上爬起来,把那破被褥卷了一个卷儿。下炕穿上那双顺扇的破棉鞋,向上提了提棉裤,把那漏着棉花的棉袄,紧紧的往身上裹了裹,在炕上拿起一根一米来长,小手指粗细的麻绳儿,系在了腰间。弯腰抱起被褥卷儿,准备走人。
“兄弟、兄弟在家呢吗?”窗外传来了,一个女人娇滴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