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回心神不宁。他的手在轻微的颤抖。
那黑衣女子微微皱眉,她虽然悄然间便化解了宸回这一剑,但却感觉到这一剑与自己的剑法极其相似。
一时间,她也有些恍惚。
南沙城的阳光很炽烈,正逢深夏时节,该是最炎热之时,书生厨子却感觉到有些冷。
厨子与书生都在很近的距离下见过这招。
掌柜的绝学。作为客栈中人,这绝学本是让他们感到最为安全的一个倚仗,哪怕是面对帝国第一捕快,书生虽然觉得头疼,却也没有太担忧能否脱身。
但他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这一招对付。
那黑衣女子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解除了风定沙。
厨子与书生瞬间感觉到能动了,二人彼此对望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不解。
下一刻,这黑衣女子却一道指剑袭来击向了书生,这一剑与宸回刚刚那一剑无论动作还是力道,竟是完全一样。没有半分偏差。
宸回也没有想到对方会有此举,匆忙间他也做了那黑衣女子方才的应变。
用风定沙,定住了这一剑。
二人没有说话,就仿佛棋盘上两个互相模仿对方下子的棋手。
宸回的指剑被黑衣女子以风定沙定住,黑衣女子的指剑也同样被宸回以风定沙定住。
风沙剑意对风沙剑意。
宸回的情绪有些激动。那黑衣女子也神色复杂。
“你到底是谁?”
两道声音重叠在一起,宸回与黑衣女子竟然同时向对方问出同一句话来。
一时间很安静。只有鼓噪的知了一直叫个不停,却也给听到的人心里平添一份烦躁。
黑衣女子轻抚着肩头的小兽,心情慢慢平静下来。但宸回没有。在宸回恍惚的瞬间,黑衣女子再次施展了风定沙。
一瞬间,连虫鸣也停了。
但宸回还在失神。他已经寻找师傅的下落很久了。
出谷后,他带着那栋楼,去过最寒冷的铁黎国,也到过最炎热万藏部落,在满是毒虫的南蛮秘境里扎过营,也在人来人往的帝都天桥下睡过觉。
他询问过宫廷里的官员,询问过码头的出船夫,询问过大漠里的赶路人,也询问过街边的乞丐。
他很想找到当年师傅的一些踪迹。可是别说宸沙这个名字,便是师傅的武功都没有任何人知道。
但现在,忽然出现了一个和自己用同样武功的人,宸回很难平静下来。
他隐隐猜到一种可能性。
黑衣女子也猜到了一种可能性。
……
许多年前。
连庆山外某处,一剑眉星目的中年男子,拿着一酒葫芦喝着酒,那葫芦里仿佛有着无数的酒,怎么倒也倒不完。他看着满山桃花,神情落寞。
他旁边的小男孩儿知道这是师傅寂寞了。因为每当这个时候,他就死命的喝酒。尽管,许久才会出现一次。
就如同之前一样,他很懂事的跟师傅说一些话。
“师傅,我有师娘吗?”
“已经死了。”
“那师娘漂亮吗?”
“很漂亮,但如今,也只是一堆白骨。”师傅喝了一口酒,醉眼迷蒙。
“师傅,酒喝多了不好。”
“啰哩八嗦的,练功去,你怎么跟你师娘一个德行。”
“那师娘在时候,师傅你喝酒吗。”
“不喝!不喝!行了吧,给我滚去练功!”师傅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忽然很生气,但这凶完自己的小徒弟,却不那么惆怅了。
“师傅,如果师娘不在了你就喝酒,那师娘存在的意义便没有了。”
师傅怔住了,果然停止了喝酒。然后他恍然发现,这段对话,似乎重复过很多次。
他看着那个小男孩儿,嘴角有了笑意。
“师傅你还有别的亲人吗?”
“以前……有一个女儿,可后来,没有了。”
“那师傅你跟我一样,我都已经不难过了,师傅你不能不如我。”徒弟懂事的有些过分,师傅摸了摸他的头。
在山谷的那些年,这对师徒,每隔一阵子,便会有这样的对话。
那个小男孩自然是宸回。他一直以为师傅是自己唯一的亲人,而自己也是师傅唯一的亲人。所以他以为师傅口中提到的那个女儿已经死了。
如果活着,应该跟自己一般年纪吧。
书生与厨子不知这些,他们只感觉到掌柜的样子很奇怪,有一种淡淡的哀愁,与平日大不相同。
此刻再次被风定沙禁锢住,书生很希望掌柜有办法解开。但看起来,掌柜有些不对劲。他从来没有见过平日里淡定自若的掌柜如此失魂落魄。
宸回看着黑衣女子,显得很无助错乱。
黑衣女子也仔细打量着宸回。她很快的就从失神中恢复过来,甚至渐渐的,眼神中有些了一些暴虐的意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