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是否有长生之人到现在还是未知,但如果那样的人真的存在,如果自佛祖时代起就存在,小夜想到,的确佛祖的所为或许是唯一一个能拯救这个世界的办法。面对活了一千年的怪物,自然需要的也是一千年的功力。只是……修炼了一千年和继承一千年还是有着巨大差距。
小夜希望那个劫数在自己这一代彻底结束掉。但这一切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虚无飘渺的故事,甚至是怪谈。便是身为佛子日夜诵经念佛,信神佛之说,却也觉得这些手札里记载的事情,其中一部分过于荒诞。
但小夜还是有一分相信的,也因为荒诞,所以恐惧。
如果有一天,我们所幻想的东西被告知真实的存在,一切又当如何?
那些被我们用来哄小孩的故事被告知并非是故事的时候,我们还能做到镇静从容么?当人们以为的不可能变成可能的时候,世界又会怎么变化?
参悟佛理的小夜想到这些,便感觉到头疼无比。
于是这些天他索性就待在藏经阁哪里也不去,他要把这些问题想明白。这世间有超越生死的大恐惧,比如灭世的灾难。小夜不是一个热血的人,但将来如果有一天面对世间最凶恶之人的那个人是自己,他有期待,也有害怕。害怕更多于期待。
佛祖乃千年降世的圣贤,那自己呢?能否堪当大任?
他想起了在战场之上时自己的狼狈,忽然觉得,这世间最需要勇气的那件事,自己也许还无法独力完成。他羡慕那个赶只身面对数百名武者的铁黎士兵克鲁。违背王将的意志,被批判为懦夫也要将众人活着带回北域的信念。自己身在这世间最光明的地方,又能否悟来这样的勇气?
合上手札的那一刹那间,小夜开始祈祷,佛祖所言的劫难,希望是假的。
只是这个世间是否真有长生之法,或者说,已经有人练就了长生之术,不老不死之躯,这个问题,小夜最终无法确定……
但并非无人得知。
……
……
人有着偶尔渴求孤独的灵魂,却趋于避开孤独。无论谁,什么样的强者,多么恐怖的人,他一生的轨迹里,总该有那么几个身影,是他避开孤独的场所。
花刃衣自打法场一战之后,就开始前往东方,他是世人眼中的暗海来客。他挑战中原高手,未尝一败,若真要说,大概也只有法场那一战里。他短暂的出手过几次。却最终无功而返。
而他与宁无邪的那一战,他最终不敢出手便已经认输,却也无人知晓那一战。
宁无邪的去向总是神秘的。时至今日,这位天下第一高手,也还在流连于那些最为恶劣的不可知之地。似乎如同昔日的李念云云沧玄一般,忘记了自己是一派的掌门。江湖事不再过问。
这对于花刃衣来说,其实是一个警兆。因为对于花刃衣来说,但凡这个世间有人试图去探索,那些未知的地方,对于他与他师傅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花刃衣一路往东,便是因为他的师傅在东方。
东海之东乃是海。这一点上,花刃衣没有说谎,事实上,他的确很老实,所言皆真。他来自暗海,在暗海的彼端,的确有一块大陆。只是那块大陆相比于如今他所在的地方,实在是太过恶劣,那个地方的确有很多居民,也的确离这里很远。花刃衣没说假话,只是……有些话没有说全。
他的师傅早就来到了暗海。而他来暗海,既是遵从师命,也是来与师傅汇合。
在东方的海岛上,除了雾鸠岛,还有一带荒无人烟的群岛,由于过于深入东海,即便捕鱼的船只,也很少去这个地方,更不用说有人住在这个地方。
至少,普通人,乃是一般的武者都无法办到。花刃衣不是普通人,也不是一般的武者。他是这个世间最为神秘而强大的传说之人的弟子。
他与宸回很相似。他们都有一个足以问鼎天下第一的师傅,都是在初入江湖之时,便已经可以进入这个江湖的最顶端。
在宁无邪提及到宸回的可能性后,花刃衣便想到了或许将来宸回是一个阻碍。
可是很快的,在法场之时,他又了解到了宸回的另一个身份,剑阁子弟,做这样的事情,他必须得问问自己的师傅。
所以他来到了群岛地带,在群岛地带边缘一座小岛上,一处石洞里,有着一个人。
三十年前秦楚两军的眼中,这个人风华绝代,乃是横渡暗海而来的无双剑客,在气势之上,甚至胜过了龙脉武者。
江湖人给他的外号只有三个字,显得极为普通,比之于同水平的龙脉武者,便显得有些暗淡……渡舟人。
一叶扁舟横渡暗海,来得诡异,去的也莫名其妙。
花刃衣当年的的确确便是被这渡舟人救走。随后也是渡舟人传授武艺。三十年间,并不怎么感觉到阻碍,便轻易的突破极意,成为了世间强者之一。只是对于花刃衣来说,他与师傅间的差距依旧很大。
此番回到岛上寻找师傅,便是要请教他的师傅该怎么做。
当年风华绝代的剑客,如今已经是花甲之年,但神色上看起来,比之于花刃衣也大不了多少岁。
花刃衣找到自己师傅的时候,师傅的神色一点也不意外。甚至意料之中的说道:
“来了。”
花刃衣点头说道:“来了。”
他看着师傅高大的身躯,这个扫荡了中原武林甚至击败了叶依然的强者,此刻竟然显得有些卑微。
自然会卑微,花刃衣相信,便是那日能不战便让自己感到畏惧的宁无邪,面对自己的师傅,也会生出挫败感。
剑阁七剑圣之叶愁城。江湖人称渡舟人,在更早之前,他与张天师本是师兄弟,他是师弟,那时候的道教称呼他为叶道人。叶愁城一身白衣,头发全白,却并非苍老的白,与阿卡司的银发不同,叶愁城的白发,如同极寒之地里的冰雪。腰间的那把剑,似乎已经有些年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