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成起身面色凝重道:“韩兄此言可当真否?”
王霖奇道:“杜兄,诸位,当日京师蔡京等六贼叛乱,朱勔被杀,朝廷阁臣变更,李纲、吴敏、吕颐浩相继入相,先后提出罢花石纲,以安东南民心。当时官家就下诏罢了,此事在东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诸兄竟不知?”
杜成沉吟道:“渤海郡王、伏虎神将王霖东京平叛,诛杀六贼,这事某是知晓的,但官家就此已经罢了花石纲么?这……”
顾一帆面色震惊,也道:“在下等实不知,因江南花石纲目下仍在漕运之中,每日运河上都有十余艘纲船往京师运输,这岂能有假?”
王霖淡然,冷笑道:“从江南各州出来的花石纲船,其实运往的不是京师汴梁,而是金陵,经金陵又运往北方,兜售给徽商、晋商和鲁商,牟取巨利。”
“江南园林甲天下,而北方大商贾之家,皆以营造江南园林为乐……”
顾一帆和杜成面面相觑,旋即面色无比凝重起来。
他们早有所疑,只是没有证据,不过是今日被王霖故意捅破了这层窗户纸罢了。
但涉及孟买、薛冠茹和钱钟书……他们焉敢在背后非议半个字?
郑通志却忍不住插话道:“韩兄,若假借官家和朝廷之意,如此疯狂虐民之财而牟利,与谋反何异?杭州造作局岂敢如此?”
王霖沉默了一会,淡然道:“郑兄若不信,可派人去金陵走一遭即可。”
在场士子都瞬时沉默下去。
关乎江南大员,关乎谋反重罪,谁敢再提半个字?
王霖笑了笑,主动放弃了这个话题,又道:“此事倒也罢了。但某来江南,还发现了一桩惨绝人寰之事,实在为古今罕见!”
杜成和顾一帆、郑通志三人相视一眼。
杜成苦笑道:“韩兄还有何等事,称得上是惨绝人寰、古今罕见?”
王霖挥了挥手。
站在王霖身后的燕青从怀中取出一枚碧玉洞竹萧来,凑在嘴边吹响。
呜咽幽美的萧声听得众人入神,这时却有两辆马车缓缓驶来。
马车驶入梅园,十余名虎神卫小心翼翼掀开车帘,露出其内景象来。
杜成面色惊变。
顾一帆只扫一眼,就皱紧眉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郑通志霍然起身,面色愤怒。
而一干士子也都围拢过来,面色多有激愤之色。
采生折割!
所以明教多以此来愚民,哄骗底层劳动力加入明教,供奉钱财,但这些把戏,是瞒不过这些江南大族出身的读书人的!
“此为何物,相信诸位仁兄比某更清楚。将诓骗拐卖来的幼童打断四肢,套上蟒蛇之皮,待其愈合,便成了人蛇。”
“或人首狗身,或人首熊体,不一而同。而此,能存活着百中有一,即便成活者,也绝活不过二年……”
“如此违背人伦,丧尽天良,禽兽不如的恶行,却在江南,在杭州这座大城中堂而皇之,肆无忌惮!”
“某派人在杭州城内发现所谓明教豢养此等兽童,便设法营救之,共得26例。诸位,这意味着至少有数千幼童被残害!而这才为杭州一地,放眼江南各州府县,又有多少?某想都不敢想!”
王霖的声音陡然变得慷慨激昂起来。
如同洪钟大吕,震荡在诸人耳际。
诸人有的怒形于色,有的沉默不言,有的悲戚出声。
杜成心中巨震。
江南明教泛滥,采生折割大行其道,他们这些高族子弟其实也有耳闻。
杜成更知在前两日,一夜之间,明教杭州分舵被人捣毁,近二十处窝点也同时被毁,数百教众被诛灭。
震动整个江南官场高层,而没想到,莫非这暗中行事者竟然是这韩庭!!!!
顾一帆嘴角抽搐。
如此江南恶患,他早有深恶痛疾。
可人微言轻,家族又明哲保身,连三叔顾庆川都只能称病不出,他又能奈何?
郑通志与杜成的震惊类似。
他惊讶的目光投在王霖身上,良久,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来。
王霖目光炯炯,冷然道:“诸位,如此恶行,我辈读书之人,圣人门下,岂能坐视不管?”
“而邪教横行,竟能光天化日之下堂而皇之游走于杭州城中,诱引万千民众入教,疯狂聚敛钱财,此,某但请问,杭州官府何在?大宋律法何存?人间正道何存?”
杜成苦笑,干咳两声:“韩兄,你为外乡人,不知这些事其实颇为复杂。这一时间、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再说你我不过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焉能干涉官府行事……”
王霖陡然色变,扬手指着杜成道:“知过能改圣人门徒,惩恶扬善君子之德!杜兄乃江南杜氏高弟,又为两浙学政杜朴杜大人之子,自有上达天听之渠道,何以不将这般恶行,奏报于朝廷?”
杜成面红耳赤,垂首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