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霖翻身跳上船去,面色冷漠,径入船舱。
燕青也跳上船去,吩咐开船,尔后默默走进去,伺候在王霖身侧。
王霖一直静静凝望着窗外运河上云澹风轻的景致,良久才扭头轻道:“小乙,岳飞率伏虎铁骑,此时应快至郓城了,传孤军令,命岳飞抓紧行军,同时命关胜神武军先行,东京不停直至南京。
至于我等,则缓缓行之,开春了,好生看看这两岸的风景。”
燕青嗯一声,再无多言。
又过一会,王霖突然又轻道:“小乙,此去京师,凶险万分,于我来说,不成功便成仁。我有个事,想要拜托你。”
燕青心中一紧:“王爷,属下无不从命!”
“小乙,你我兄弟一场,若我这番身死恨消,烦劳兄弟看在你我情分上,与花荣一起,护我家卷乘船出海,可去海外扶桑落脚安身!”
“那处,我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燕青心中悲痛,知道王霖这是做了最坏的准备,开始考虑身后事了。
燕青轰然拜倒在地,含泪道:“王爷放心……若真有那么一天,属下必舍生忘死,护卫王妃出海安顿,尔后属下将率军返回,杀进京师,为王爷报仇雪恨!”
“哎……其实也未必就能走到那一步,不过是我做事向来考虑万全,想好退路。”
王霖长叹一声:“本来想回青州,此刻已是三月,嫣儿和贞娘的预产期也快到了。”
“王爷宽心,青州,有花荣在,必会保王妃等万全。”
“那姚平仲为西军大将,素来与太子交好,此番调姚平仲入驻青来,肯定又是种师中的主意……”
燕青冷笑:“管他什么西军大将!胆敢来青来夺王爷军权,那便是死路一条!王爷,属下已与卢员外去信,但等那姚平仲入青,便当机立断,将其斩杀!”
王霖嘴角一抽。
他本心想说,这姚平仲乃大宋名将,日后抗金的主力,但转念一想,自己始终为抗金大局考虑,可人家却未必这么想,他处处顾全大局,换来的也许就是个人的穷途末路。
“罢了。那六百万钱可也运往青州了?”王霖沉默,又道。
燕青嗯一声:“早就转运北上了。王爷,这回其实咱们也不缺钱了,若这次慕容王妃能营运回一批战马,末将就会将虎神卫也扩编过万,届时,咱们两万铁骑,足以横扫大宋!”
王霖眼前浮现起慕容婉儿那白衣飘飘的身影,又轻笑一声:“纵横大宋不是本事,横扫辽金才是我之夙愿!”
……
此地距离东京,也不过六七日的水路。
而一进京师,等待着他们的必将是血雨腥风。
王霖缓缓闭上了眼睛。
东京,宣泽水门。
刚刚被朝廷册封为武翼郎、陈留防御使的宋江,面色有些失望。
辛辛苦苦折腾了这一大圈,不惜背叛了王霖,以为投靠上种师中就可以一步登天,结果不过是才得了个从七品的军职。
吴用那些人就更惨,只获封了一些个无品的进武校尉。
所部喽兵,整体改变为驻扎陈留县的厢军。
县级军,宋江兼任指挥使。
至于他们期待中的鲜花与掌声,高官与厚禄,那真就是想多了。
他们的价值,在于附庸于王霖,而一旦失去了王霖,他们又算什么东西?
这难免就有一些人开始抱怨,懊悔。
宋江转身环视众人,勉强笑道:“诸位兄弟,莫要心灰意冷,我等才刚刚归顺朝廷,还未立寸功,当然封赏不尽如人意。但日后我等只要为朝廷尽忠,勤于王事,飞黄腾达也指日可待。”
吴用沉默半天,轻道:“公明哥哥,小种相公命我等临时驻扎宣泽水门,其意若何?这是要拿我等当刀使,与渤海……与那王霖直接为敌吗?”
吴用此时都快悔恨死了。
他这一辈子精于算计,以为王霖大势将倾,跟随关系一直不错的宋江,投靠日后大权独揽的种师中会前程似锦,结果……
果然还是应了那句老话,聪明反被聪明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而误了卿卿性命。
吴用身后的孙立、孙新等人面色都变得很难堪。
背叛是一回事,但刚背叛,就要被逼与原主子为敌,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若是能皆大欢喜还说得过去,可如今背叛一场,除了宋江得个微薄官职之外,其他人一无所得,就此面对王霖,将情何以堪?
而想起王霖的武功和手段……众人心里寒气泛起。
谁都知道朝中局势不可逆转,王霖已经走进了人生的绝路,但却不知为何,几乎所有人都不安稳。
……
大宋宣和二年,三月初五。
适逢大朝会。
赵佶面色阴沉缓缓走入延福宫龙德殿,待文武两班朝臣朝拜已毕,这才冷声开口道:“有事就奏来,无事便退朝。”
种师中毫不迟疑,出班奏道:“启奏官家,王霖座船抵达京师,已入宣泽水门停靠。”
种师中这话一出口,以御史大夫董启亮为首的数十名朝臣一哄而出,跪拜在地,高声嚷嚷呼喊不止,要求赵佶将王霖拿下治罪。
乱七八糟,还是过去重复了无数遍的话。
赵佶早都听腻了。
赵佶嘴角一抽,阴沉的眸光望向一旁的赵桓。
赵桓出班奏道:“父皇,儿臣以为,王霖拥兵自重,秽乱宫闱,滥权妄为,谋反之意昭然若揭,应将其拿下,依律论罪。”
“臣附议!”
“臣附议!
”
殿中乱成了一锅粥。
李纲突然暴喝一声道:“尔等口口声声指摘渤海郡王各项诸罪,可有实证?不过是捕风捉影之词!
纵然要论罪,也得交有司三司会审,官家裁断,给渤海郡王一个自辩的机会吧?尔等要干什么?如此不告而诛?”
种师中与赵桓飞快交换了一个眼神。
种师中躬身道:“官家,臣同意李相所言,官家应速下诏,命王霖不可带兵入城,只带随身护卫,上殿面圣!”
“儿臣附议!”
“臣以为然。”
又来了。
赵佶心烦意乱,疲倦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