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萧正在收拾背囊,闻言回头轻斥道:“胡闹。”
寸亦剑知道这个胡闹是因为自己偷溜家门跑来这边,但是她就着身为男子这个话题往下说:“若我是个男子,就可以继承先生衣钵了,不用拘在九楹郡找一个上门夫婿。”
“春日舞雩,秋风渡江,白首斥銮堂。”
寸亦剑很是神往道:“匡扶社稷,挽大厦之将倾,在青史上横亘半生。”
“先生以为呢?”
陈萧摇摇头,“你不适合入朝廷。”
“但还是有资格的,对吧先生?”寸亦剑又给自己到了一杯酒,摇晃着酒杯笑嘻嘻道:“除了女儿身,我是有资格进入朝堂的,只是性子不适合对吧先生?”
夜风长长,陈萧捏着粗布从一旁的火炉上取下刚温好的酒来到了两杯,一杯从寸亦剑手中换下冷酒来。
“不提这些,你怎么跑来这里了。”
“我给爹爹留了书信,想去外面闯荡一番,成亲管家柴米油盐未免太糟蹋我读过的圣贤书了吧?”
到底是教了许久的学生,陈萧揉揉额头:“我教你那些本不应该,你当个大小姐才是最好的。”
“先生忍心看璞玉蒙尘么!”寸亦剑朗声道:“您一早便知道与我是一路人,只是男女之别,您一开始不就是希望自己的意愿得到传承么!”
“您倾囊相授所铸就的学生就要和平俗女子无二地成婚生子,所以您才沉郁顿挫至此不是么?先生之待我如同自己的孩子,连之鉴都会误以为是因为您爱慕于我。”
“可是亦剑知道,先生只是将我当作世上另一个自己,眼看着另一个‘陈萧’日暮穷途,您又要寄情山水麻痹自己么?因厌世而求超世,又沦落于玩世,难道这能解您心中忧苦么?”
被寸亦剑连番话语逼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陈萧狠狠饮尽杯中酒。
妄落闾阎利禄废,星河不在觥筹间。
寸亦剑将手札合上静静看着他:“先生以为呢?”
狂歌自诩京州客,盗尽山河供我痴。
“你......”陈萧开口,“你不必替我担忧什么,能教出你这样一个学生,我已然心满意足。”
屋外是秋风萧瑟秋月明。
第二天清晨江水一如既往地起迟了,收拾妥当下楼时候又已经越生桑耿玉儿啊城已经用餐完毕,她拿了块饼往嘴里塞着坐下。
“江水你买的糕点味道真好,”耿玉儿左手托腮笑眯眯道:“我们今日早点走,路上再买些可好?”
啊城嘟囔一声贪吃,江水看着他穿着新衣也有些害羞模样。
江水道:“那可不行,赶路要紧,最多等到下一个城镇再给你买些当地的甜点。”
越生桑看江水快吃饱了,叫啊城去牵马来,啊城从客栈后院牵来马分给个人,一行四人又向着城门走去。
因为时辰上早,叶露未干,进出城门的人零零碎碎也没有几个,寸之鉴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门口一眼就看见了清逸出尘的越生桑。
以及他身侧的江水。
“你不是昨天在陈萧那里看见的大姐姐么!”寸之鉴蹭蹭蹭跑过去,仰着头费力道:“你可看见我家姐姐了?”
江水满头雾水,先微微摇头回应同伴疑惑的目光而后开口:“小弟弟你家姐姐不见了么?可惜我并不认识你家姐姐,我们四人是路经此地,马上便要向南去了。”
可是寸之鉴还是有些不信:“那你昨天跑到陈萧那里做什么。”
“恰巧看见了书肆,进去买几本书而已。”
而耿玉儿则心道,怪不得昨晚官兵大肆搜查,原来是有大户人家小姐失踪了,这小朋友口风确实不牢,被其他人知道了未免对他姐姐清誉有损。
江水与越生桑亦是想到了这一层。
啊城却茫然道:“即便是江姑娘和陈萧认识又如何呢,你跑来问罪倒是理直气壮得,也不知道你们家怎么教得。”
闻言寸之鉴大怒:“一个小书童也来欺负到我头上了,还说什么恰巧,给我通通拿下!”
一时间众多家丁将四人三马团团围住。
不欲与孩子多计较地江水只是上前挡在越生桑与啊城面前,柔声道:“他不懂事,我替他先向小公子道歉了。”
可是为家姐担心的寸之鉴早已怒火中烧,管什么道歉不道歉,只说:“一个两个吃什么呢,还不给我把这个小书童抓来!”
江水正想护着啊城,转身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哼,啊城跪倒,大约是被他身后的人打了双腿。
耿玉儿迅速护住越生桑,江水上前看啊城还未来得及整治,啊城整个脸蜷缩在一起痛苦道:“江姑娘,我的腿好疼......”
将背后双刀取下握在双手,江水冷冷道:“此事我们需要寸家给个说法。”
眼见双方剑拔弩张,形势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