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看寸亦剑的目光,她只说:“写信吧。”
这车厢内饰奢靡,与寸亦剑的傲骨全然不符,唯一的好处就是事物一应俱全。
就连纸笔都是上好的。
江水冷眼看她写信,言辞铮铮,不过寥寥数字,写得极为顺畅似乎已在心中写下百余回。
可这与江水又有什么关系呢?
看着寸亦剑将信自己吹干,收入信封,双手奉上,江水也双手接过放在了怀中。
忽而想起方才她所说的素闻姑娘武艺卓绝,江水有意窥探逸王所思,遂开口问了出来。
虽江水并不曾应许自己的第二件事,寸亦剑还是为她解释清楚。
原来她虽为逸王党派,但没有得到逸王多少的信任,因而她并未面见逸王几次,至于江水更是未曾听见逸王提起过。
想来也是,以逸王的城府哪能与寸亦剑多言无关之事呢。
至于先前她所言的,不过是在北上路上恰好听闻了有关江水的传闻,加上当时草棚外的惊鸿刀法所知而已。
闻言江水有些失望,寸亦剑对于逸王确实知之甚少,先前魏呈萧先生所言果然有理。
寸亦剑与她对坐在车厢之中,又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她们只不过是曾经说过几句话罢了,江水不是九楹城的家族女子,寸亦剑也非江湖中人,先前在晏平沙面前佯装是“密友”已经十分勉强了。
江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与她互相自述了少许见闻,也算是打发时间了。
最终江水还是没有与寸亦剑同路,她骑着千钧,直向江安。
新昼渐长燕雀倦,分花满街香。
侍女放下前帘掩盖住策马引起的飞尘,俯身问道:“大人为何不与那位姑娘通路?”
寸亦剑翻过一页诗集,见她提起江水带着些怀念的笑意说:“她呀,最不耐做马车了,拘她坐在马车里少不得要同我闹腾好久。”
侍女点点头便退到了车厢的一角。
寸亦剑掩盖住眼眸中神色,读诗读不入心中,只是每一页都上下默然凝视片刻再翻过。
当初满腔赤诚与先生对谈,如今真入官场,方知艰难。
纵她博通经籍,得先生指点有三分肖似,还不是个浑名蹊跷的琢玉郎。
琢玉郎啊,真是为先生丢人。
马车前行处并非处处平坦,路上偶有颠簸,寸亦剑索性闭目养神。
总归以她们的脚力,这般护卫,还有两三日才能到江安,在江安停留月半再去往下一个地方。
而疾驰远去的江水内心并不如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虽然目视前方,可神思还落在身上的信件之中。
摇摇头甩开一干思绪,寸亦剑如何遮掩与自己无关,她所谋划的也最好波及不到自己。
反倒是寸亦剑此番言行提醒了自己,她江水既不是忠君赤诚子,也不是什么江湖逍遥客,一个心境驳杂投机取巧之辈。
救人是为了什么,允诺是为了什么,就连武林会为了什么,只有她自己清楚。
呵。
愚钝!无情!自苦!
若不是一念痴心又贪生畏死,她早该引颈自戮!
察觉到自己又心生怨怼,满心戾气,江水不由悲从中来。
若非自己一念痴心,若非自己贪生畏死,何苦在人世恶浪之中苦苦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