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安然等了片刻,没等来什么话语,也就十分自然地任由她们伺候梳洗。
过了好久丫鬟才似鼓足勇气一般开口:“姑娘真是好福气啊,王爷从未这样招待过旁人呢。”
哟,还等着了?
声音倒也还不算难听。
江水闲闲看了她一眼,把她当做见逸王前的解乏物,随意地“啊”了一声。
那丫鬟还想说什么,被另外一个伺候梳洗的丫鬟轻轻拽了一下衣袖,湿了衣肘一块。
另一个丫鬟小幅度地摇摇头,刚才的丫鬟却揪开了她的手。
只听见丫鬟又说:“姑娘瞧着像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呢,奴婢瞧着实在羡慕。”
江水瞥了眼那丫鬟,生的有几分姿色,可惜连叶俟清都比不上。
于是她又点点头,“嗯”了一声。
等到梳洗结束后丫鬟奉上一件章丹色为低,铅丹色妃色长帛相间却并未缝合的花间裙,为有绣花,只是裙摆处有细碎金屑。
只看着,便可只行走之中委地风流,长帛纷飞。背后却以金线绣着一只无叶海棠花。
并没有绣出花色,仅金线勾勒出花型而已。
但瞧着并不是新制,大约制成了有些年头,但保存妥当,依旧美得叫人惊心。
江水怔仲许久,又听见方才那个姑娘带着试探说:“这衣裳真是好看,我们下等人从未瞧见呢。”
压低眼睫,江水神色怔仲地笑了一声。
“你的确不配。”
“姑——啊!”
江水收回刀,冷冷看着被削去头发只留有耳上青丝的丫鬟,说:“滚出去。”
血腥煞气瞬间炸开,连厢房外低眉静候的秋鹭都为之一惊,她转头看向屋内面露深思。
直面这个江水,秋鹭才明白主上看重她的所在。
而且......秋鹭眼含笑意,这位江水姑娘与方才进门前相比,似乎已然有了不同了呢。
攻心为之上。
的确有不同,江水用着江青梗的脸,凭由着剩下瑟瑟发抖的七个丫鬟替自己梳了一个双刀半翻髻。
金钗怒海棠,醉晕仙娥妆。
冷眼深寒压千芳。
江水展臂在丫鬟的服侍下穿上了这件“花间裙”,行走之间因为步履轻快且平稳,并没有如她所想那般百般摇曳生姿。
那重重长帛除了轻微浮动之外,只是紧紧贴着江水的身躯。
前方有引路人,秋鹭便以侍婢之姿缀在江水其后,越看越讶异。
方才进门前还算得上是个正统的江湖侠客,此刻——
却已然周身遍布杀伐血腥之气,真真正正是有了阎王楼里杀手的味道。
比秋劫还要烈上七分。
而她背后的海棠花,栩栩如生。
江水察觉到背后的目光,停下脚步,向后掷去如钉般的一个目光。
这个目光生生将秋鹭钉在原地,过了三息才能勉强跟上。
这就是,江水么?
这回秋鹭甚至不敢再随意打量江水,只是又一次在心中衡量起渌水之毒的各类配比起来。
但求能够用渌水之毒来限制住这个江水。
否则,否则......
忽有清脆的喜鹊鸣叫,叽喳在枝头。
春风鸟鸣,没有分去江水此刻半点的心神。
此时此刻,身着此衣,江水仿佛又回到了童稚之年。
回到了,十年前唯一能够配得上这件衣服的女子的指导之下。
君不见,气长物盛墓里空,朽骨惭愧死蠹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