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他催动着轮椅转过来,储诚庭第一眼便发觉她鬓边少了两支金钗,略带疑惑问江水:“你是去了何处?发饰都不见了。”
江水伸手抚上原本插着金钗的地方,同储诚庭直言:“路途遇见了个落难的良才,便拿去救济一二。”
末了江水又轻笑道:“擅自拿了师兄的事物做个人情,还望师兄莫怪。”
储诚庭随意笑道:“怎会?”
未尽之言,自不必赘述。
江水从善如流地从树上轻跃而下,好叫储诚庭不必仰头与自己对视。
未及她走到近前,便听储诚庭又开口:“只是不知是何方良才,竟能引青梗留心?”
江水便站定在储诚庭的轮椅之前,垂眸与他凝视,客气笑道:“师兄莫不是还要同我抢这知遇之恩?那何须青梗告知,逸王耳目遍布京州,有何不可知。”
不得不说,尽管江水知晓逸王储诚庭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但当入局未出时他所呈现出的气度很难让人恶语相向。
换而言之,同他演时光静好的戏目也畅快些。
因而这句话也意外带了些寻常师兄妹间言谈的味道。
多思如储诚庭,焉能不觉?
他也没由来地轻簇起眉来,竟还似在向江水解释道:“我既然允诺于你正妃之位,便会给你应有的敬重,自你入府后师兄便断了监督你之人手。”
这话倒是不假,但储诚庭也知江水定然不会单单信这一层,又笑着道:“且如今天下,又有几个能够有心勘察之余隐匿气息不被青梗所知的人呢?”
江水听了这一番解释倒也没什么好指摘的,忽而扬眉浅笑,转到储诚庭身后去。
“是青梗想岔了,”她的手轻搭在储诚庭的轮椅手柄之上,微微弯下腰来问:“不知师兄现下要去何处?”
储诚庭道:“府中新入了个蜀地的疱人,拨霞供别有风味,我已命人备下,想来也到了用餐时了。”
江水闻言便道:“那要劳烦师兄指路了。”
当初江水在叶家时她的一餐一饮皆有剂量,寸霄门欠了叶家生死之恩的薛长老终日除了替她更易骨血外。
更要在每日晚间调制一碗浓浓的补血药给她,看着她喝干净才可。
因而那许多年,她连正常的饮食都没有许多。
一开始她还不明白为何,只当是为了自己好,可随着年纪越发长大,或许即使没有耿葵先生点破一切,她也有一日能明白。
但她是知晓拨霞供的,以火沸炉鼎中汤水,以新鲜菜蔬于调制肉类涮入其中,待起熟后,辅以秘制蘸料,即可入口细尝。
在她年幼无知时,曾一度神往。
后来江水久居山谷之中,其中并无锅碗瓢盆,初时甚至曾茹毛饮血,更别说奢侈的拨霞供了。
于是等到入座,取来洁白象牙筷,江水吃得缓慢而矜持。
这种能够刺痛味觉的辛辣,江水用来却觉得恰到好处。
这拨霞供太过辛辣,储诚庭略用了几筷子便放下了,转而尝了两块菱粉糕,只细瞧着江水用餐。
看她虽然是不紧不慢十分淑雅的姿势,却是一筷接着一筷未曾停过,储诚庭心中暗道,想来她是极为喜爱这拨霞供的。
却还强忍着矜持在。
储诚庭眼角微弯,甚至屈尊亲手推了那碟清甜滑嫩的菱粉糕与江水,只对她随意道:“用些菱粉糕,解解辣。”
江水那侧的丫鬟也机灵地上前弓腰奉上了漱口解辣的凉茶,江水原本恍然不觉,听储诚庭说起才觉得口中确实有些辛辣。
江水内心忽而觉得有些羞恼,但还是就着用了一盏凉茶漱口,而后再吃了两块菱粉糕解辣。
只是这碟菱粉糕倒是比寻常的甜味更加深些,某些人瞧着是个谋略大手,却原来这般喜欢甜腻的糕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