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也粲然一笑:“你说的对也不对,不论如如今的我,还是从前的我,我从来也不配。”
江青梗站起身来,她说:“江水,其实你发现了是不是?”
江水看着她。
“不,不是发现,其实你一直都清楚明白的是不是?”
“蒋飞熊是个不错的,可蒋家却未必,那个仇家也并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可你偏偏忍心想要了他的命。呵。”
江青梗笑着继续说。
“你贸然插手,但凡蒋飞熊有半点私心,即便是全须全尾好好活着,他的名声也该毁了,江水,你说是不是。”
江水看着江青梗,只垂眸敛去眼底暗淡光泽:“我终日苦受折磨,哪里还能有多余心思管这个。”
江青梗摇摇头:“梦境中又怎么觉得苦痛?你只是不愿想是不是?”
“都已经跨出了恶人那一步了,江水,你还在矫情着什么,要留着一层遮羞布?”
江水却反问:“你瞧。你不也是厌恶我沦落的样子吗?”
江青梗且叹且爱:“是啊,说到底谁叫你真的还不够呢?”
她所说的不够到底是什么呢。
其实江水是明白的。
可你瞧瞧这世事无常,又能如何。
难道真的还有人能更改么?
江水嗤笑:“行了,闭嘴吧,我懒得同你争执。”
江青梗也叹了口气,她说:“你该知道我并不是怪你,我只是心疼你的,江水。”
“可为什么偏偏你要是江水呢?”
江水也沉默了许久。
她抬头看着银碗里的梨花,问:“能让梨花开,明月升么?”
江青梗并不说应允与否,只是当江水再次睁眼时,已是浅溪许春雪,铅石生凉月。
江青梗素衣银腕,腰间半尺空色纨,流风回雪细脂肤。
她膝上有一把筝。
“想听么?”
江水颔首。
并不问江水想要听什么,江青梗轻呼了一口气,一首炉火纯青的《高山流水》。
她在银碗里没有遇到过知音。
只有不会说话的老狼,连名字也没有取的老狼。
江水听着曲子,右手覆盖在自己的腹部,仿佛那块带着腥血结块毛发的狼肉,都还一直在那里。
“多谢。”
一曲毕,江水与心魔江青梗之间的气氛已经缓和了许多。
江青梗摇摇头:“不必了。”
江水带着些怅惘:“若是我还能弹奏当初的曲子,不知会如何。”
“可惜你现在这双手,拿得起的只有青昙刀。”
江青梗拨了最后一个音,收起筝。
“你说的不错。”
江水并没有再起争执,只是疲倦地笑了:“不必留我了,让我醒吧。”
江青梗不问她难道不怕疼痛了么,她们本是一体,难道还有什么猜不着的吗。
于是江青梗只说:“珍重。”
江水挥挥手:“告辞。”
然后江水当真醒来了。
冷月在目。
疼痛又如同蚁潮一般撕咬上来,江水扯着锦被塞进自己的嘴里。
压抑着的嘶吼喊叫声被呼呼的风声遮盖住。
替少爷收拾行囊的安伯不知为何,心中有些悸动,他停下手上的活计推开门向外张望。
却只看到了冷如刀光的月色,还有长风呼啸而过抖动的树枝。
在万物复苏的春季,有大风强悍,刮下了一地青翠的嫩叶。
安伯看着没什么异样就又关了门,心想着将近夏季了居然还有着些春寒,该替少爷准备些稍微厚实些的衣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