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理解教主和江前辈这两个人到底通过自己传递了什么,其迟只是茫然看着江前辈的笑容。
瞥见其迟满头雾水的模样,江水笑着摇摇头,低头喝了半杯白水下喉头。
而后江水话锋一转:“才不过练到第四重,可有把握站到春溪?”
谈到练刀,江水整个人气势瞬间凛冽了起来,其迟也回忆起曾经在江前辈手下学武的痛苦。
他板直了腰杆,逞出些自信来:“有教主所赐之宝刀在手,其迟觉得,或许有可能。”
“或许?”
江水面色不辨喜怒:“我教你的那些暗杀巧技可有怠惰?”
其迟认真回答江水说:“自江前辈离开容教之后,我日日苦练,不敢有一日懈怠。”
江水对此不置可否,也是相信的。
其迟是在后山张大的孩子,知道命有多精贵,有多脆弱。
陡然离开容教,要说其迟不兴奋不激动是不可能的,但劫后余生却也在悄悄滋长起来。
几个月前,他还在惶恐于下一场会对上谁,是杀了谁,还是被谁杀了。
就连对死亡的惶恐是理所当然的惶恐,在容教,在行尽天的后山,没有天资不够狠利的,本来就该去死。
他知道流血会疼,知道死会疼,那时候突然接到江前辈伸出的手,只是有种不只今夕何夕的震惊。
江前辈对自己,就是对一个玩意儿。
后来其迟渐渐就明白了。
其迟还知道,江前辈并不是特别在乎自己这个玩意儿。
可这是其迟的救命之恩,解火之水,惶恐无助之时其迟不由自主地想贴近江前辈。
甚至午夜梦回,梦到自己拒绝那只手之后,江前辈离去的背影。
满目血色,思绪断灭灰飞。
这一切其实都是好好地。
但是他为何偏偏出了行尽天?见到了容教之外的,人间。
江水察觉到几分阴戾,源头正是其迟,她又将剩下的半杯水又喝尽了。
“你有什么想问的。”
被话冰地一个激灵,其迟不自在地笑了笑:“江前辈……”
江水松了松肩膀,准备听听他想说什么。
其迟纠结许久,才把自己的所想全盘托出:“平安客栈是教中产业,这些人却也都不用去后山,我想,我想……”
并不着急打断他,江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其迟又“我想——”了几番,最终还是什么都说不出。
江水忽而道:“其迟。”
“在!”
其迟条件反射地回。
“你可知道,你这个其迟的名字有什么含义,我又为何要给你取这个名字?”
其迟迟疑摇头:“我不知道江前辈的意思。”
江水又抿了一口水。
她道:“你脸颊上有疤痕,我从未问过,但八九不离是后山里拼搏落下的痕迹。”
“疤痕,疤痕,七之迟滞就是数八,你这个名字要跟着你一辈子,可我却只是随口一取,和山月溪水纷雪之类,没有任何不同。”
她缓缓陈述:“你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曾追往事,惊觉此生无功过,叹光月清,冷月折,秋月空负。
浮槎古今,如许无聊。
其迟失落难堪:“其迟不知。”
“你知道。”
江水嗤笑,不只是在嘲讽其迟的自欺欺人,“你天资一般——不,或许在普通人里算得上拔尖的那一拨次,可是在真真的天之骄子面前,算不上什么。”
“你和左倾秀本来是挣个死活的对立,结果现在是师兄妹相称,平时也和气安稳。”
其迟涨红了脸:“江前辈……”
江水很少口出恶语,正如水能覆舟这句词一样,真正让大舟颠倒的,最是温吞。
“你还不敢对我反唇相讥,但这不怪你,容教里你若是敢顶撞客卿无疑是自寻死路,不怪你。”
江水道:“你有那么一点天资,但偏偏那点天资还远远不够,所以这些天资带来的痛苦比好处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