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一大早,其迟就将自己收拾整齐,心情坎坷站在江前辈的厢房前。
来回踱步,终于叩响了门。
江水擦去指腹一点泪水,心知门外逡巡许久的多半是其迟,却还是问了一句:“何人?”
“江前辈,我是其迟。”
隔着门板其迟的声音显得有些闷,江水将手头活计整理了一下,片刻后打开门叫他进来。
第一眼就瞧见了江前辈眼下的青黑,像是一宿未眠的样子。
其迟不由感到有些局促,诚惶诚恐地唤了一声:“江前辈早。”
江水颔首,迎其迟进入屋内来。
顺势让将桌岸上点灯按照记忆撰写了一宿的《海棠怒》拿起来,她又草草翻阅一番确认无误,而后让其迟跪下。
指着桌前的地面,江水显得有些精神不济,轻声对其迟道:“跪吧。”
容教之中等级分明,江水又是教导武艺的前辈,其迟很从容地跪下去。
其迟的心头有一点好奇和激动,但是低着头不叫这些心思流露出来。
江水瞧了心下叹气。
她说:“这是教导我武艺的前辈修习的刀法——名曰《海棠怒》,使得左右手双刀,比之先前教导你的高明不少。”
“你跪着将这本《海棠怒》背下,背完才能起来。”
“五年之内,不可在他人前展示《海棠怒》,即便身死,也不可用。”
“否则,只要你不死,我便亲自动手废了你。”
其迟听到比之前的高明不少不由欢呼雀跃,可又听到自己要把它跪着全都背下来,一时间左右为难。
在听到五年之期,已然是呆若木鸡了。
他提起勇气开口,却只是转着弯说:“江前辈,其迟记性不好。”
闻言江水浑不在意:“记性不好就背前面几招,背下来多少,就算多少。”
“背不下来也无人怪你。”
确实没人怪他,可是,会多了更多可以杀掉他的人。
已经许久没有用杀气来吓人了,江水虽然心中只道他学的越多,死的可能性就越小,但是也不打算压迫什么。
端看他能学多少。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其迟死了又如何?一没有修《灰河》,二不饮拜师茶,三无师徒名分。
就算其迟死了和江水又有什么关系?
其迟旋即毕恭毕敬接过手稿,预备给江水三叩九拜,江水只说:“不必了,你背吧。”
冷眼瞧着其迟认真默背的模样,江水把那一点怜悯收回心中。
天底下可怜的孩子多了去了,这颗心摔成千万微尘,也不能落到每一个孩童的眉上。
喝了两杯茶水,越发觉得头重脚轻,如今自己的身体不必从前,江水只能好好休养生息。
她起身:“你继续背,我小憩片刻。”
其迟听见这话连忙猛点头不敢分心,江水默不作声,知绕过屏风摸到床边脱了鞋和衣而卧。
将头枕在柔软的棉枕上,江水轻轻阖眼。
时节梧桐多有悲声,天鸿略看菱花,紫萧短吹南澹。
一渠红笺隔音尘。
久寐不成梦,交织的光景安静地一点点演绎,江水且观且忘,等到她悠悠转醒之后什么也不记得。
赖有略微的郁结于心,无伤大雅。
透过屏风的间隙,江水瞧见其迟还在背书。
背书的其迟让江水忽而想到自己小时候。
那时娘亲哄自己,说等爹爹回来之后送自己去学堂和玩伴们一起上学。
小村教书先生严厉古板不讲理,会罚背不出书的小孩子跪着背书,还拿又大又长的戒尺抽人手心,打得孩子们哭爹叫娘。
那时候她还小,什么都还没有经历过,自然是被娘亲唬得一愣一愣的。
但是孩童天性摆在那里,就算有些害怕,却还是忍不住偷偷去看了教书先生。
趴在窗边探出头,偏巧就看见几个哥哥姊姊跪成一排,哭哭啼啼地背书。
回去后她就病了一场,烧得迷迷糊糊地,嚷着不要读书。
娘亲也不依,只是做了好几日她喜欢吃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