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右手背在身后,无人看到那手心的一团血渍。
“——啊毓你若是杀了她,你也没有了真凰之命,这摄政公主之位将会将你的命数消耗殆尽……包括旸国气运。”
他那心高气傲不肯听劝的小姑娘啊,只有在听到旸国气运才会认真思考他人的提议。
若是男儿身,何愁不为大丈夫!
“你说昭儿有帝王气,是么。”
储毓握着钺,她没有太多时间精力来锻炼身体素养,如今只能堪堪让那把钺办拖在地上。
随着她渐渐向前的步伐,在寝宫的地上划出深深痕迹。
“旸国虽然不比中原其余三国强盛,却也有三千万百姓,四百万疆土!”
她如火灼之盛的面容浮起了怒色:“你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摄政公主,胆敢窃取君上帝气,罔顾这三千万百姓?”
“啊毓,储昭虽有帝气却无明主之心,若是你登上这旸国至上之位,才能正真庇护天下!”
时非谢慌忙道:“只是让旸国百姓多受十余年苦穷而已,便可以有——”
“旸国百姓已经穷苦很久了,若在为了一个摄政公主的位子,让他们流离失所食不果腹,我这摄政公主居其位又有何用?”
储毓打断了时非谢的话,面容冷峻:“什么天下大义,为了天下大义反而叫旸国百姓受苦,本宫没有权利替他们做决定。”
时非谢看储毓渐渐坚决,忍不住开口:“那凤凰即将涅盘,万千辛苦成败在此一时。”
“啊毓,便当我求你,不去伤她可好?”
储毓笑笑:“我知你是为了我好,这旸国乃至天下,你其实从未放在眼中。”
“可本宫不能。”
“既然这是本宫的梦境,那驸马且先去吧。”
“所谓凤凰,终究还是被封印在囚笼之中,于本宫梦有何不可以杀之?”
时非谢最终被驱逐而出,再无心力可以复如梦中。
待到储毓自塌上梦醒,顾不得梳洗先唤来了起居郎。
那起居郎兢兢战战,写下公主毓梦金凰困笼,以钺欲杀之。
神鸟人语,曰封吾者天之道,安敢范乎。
公主毓素果决,言困笼梦中之禽,不可杀乎?
天高气清,储毓如久病初愈汗湿了半背衣衫,她看着容颜关切的玉台虚弱一笑:“去请君上前来,便说本宫有事相谈。”
储昭来得极快,听说皇姐睡眠不稳还特地带来了特制的安神香命人点在皇姐寝宫,日日不得有懈怠。
闻见安神香的储毓神色淡淡,她招储昭上前。
“昭儿,如今课业可还好?”如此她问。
储昭嘿嘿一笑:“好着呢!好着呢!”
储毓却摇头:“太傅说你如今不爱读书,这又是为何?”
见瞒不过去储昭终于道:“朕不爱学这些,有皇姐在,学这些不如学领兵打仗来的痛快!”
他原本等好了一顿训斥,却许久不闻声息,小心抬首却看到皇姐满眼难寓得看着自己。
储昭有些慌了,他试探着唤了声:“皇姐?”
这一声才让储毓回过神来,她伸出手似想拍拍弟弟的肩,却碍于那一身帝王朝服而止住了动作。
“罢了,罢了。”
储毓轻叹一声:“无论何事,昭儿想做便去做吧。皇姐永远不会怪你。”
秋风瑟瑟,储昭踏出寝宫时被风一吹起了些细细密密的疹子。
——皇姐相信昭儿。
他想起这句话不自然得动了动肩膀,将心头不适压下去,方才阔步离开。
而在窗边向外眺望的储毓唇畔嗫嚅几分,终究一字未吐。
孽凰之殒命,唯钺而已。
唯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