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官,污吏,这二者在本宫的眼中没有区别。”
储毓在某一个问斩的秋日后偶尔静默,这样对着晏洗兵说。
这个小姑娘满心满眼的赤诚,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情况下,储毓没有讨厌她的缘由。
否则也不会凭借她是晏兰生的弟子便将她收为养女,恩赐公主封号了。
只是封地贫瘠苦寒,在旸国之极北处,是晏洗兵拿原本相对富饶一些的封地换来的。
长公主与君上的势力渐渐开始胶着起来。
储毓身为公主党派的领头之人,自然没有太多得空的时间,有时候储昭的出手也让她大伤元气。
在外人看来这两姐弟是彻底分道扬镳了。
但百姓们不管,哦哦哦君上长大了是要开始管理旸国了,理所应当理所应当。
唯一一次有些怨怼的声音,还是因为储昭改了储毓昔年制定的一项国策,加了税负而已。
“君上是在为开战做准备,秣马厉兵。”
储毓是天然的主和家,既然能不战而取利,为何要耗费民生?
这话晏洗兵不知道怎么接,她低着头坐在储毓面前,面色颇有沮丧。
“储昭是为了和长公主您争这一条国策,而放弃了那个清官么?”
她问完也觉得有些失礼,眼巴巴抬头看着储毓。
“你该叫他君上,”储毓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女孩子,淑质贞亮,又一心一意向着自己,“君上争的可不止一条国策。”
这孩子不是权谋家,储毓道:“那个姓祁的小官也算死得其所了,他空有些清明心。”
“我不懂。”
晏洗兵摇摇头,耳边的红缨穗子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摆动:“公主肯定什么都明白,既然知道他是无辜的,为什么还一定要他死呢?”
风雨如晦啊。
储毓看她道:“修平,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修平是储毓当初拟订封给晏洗兵的公主称号,也只有储毓一人这样唤她。
“从前有个王朝,其中官官相护藏污纳垢民不聊生,一时冤孽四起。其中有个世家子弟见此情形,发奋要做官,还要做个清官。”
“他也算恰逢其会,被举荐为一方官员,此人倒确实自始至终不曾收一点好处。有人献宝谄媚,一概不收,有人求打点上下,一概不应。”
她说着看向晏洗兵:“修平你说,此人是不是个清官?”
有人献宝谄媚一概不收,有人求打点上下一概不应,自然算是好官。
虽然晏洗兵不言一字,可她那双干净澄澈的大眼睛里,明晃晃的确认。
而后储毓又道:“然而正如芝兰入鱼垆不得久活,这个人虽然是世家子弟,却也终究抵不过他得罪了太多人。”
“于是他临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晏洗兵咽了咽口水。
但故事还没有完。
“他死后魂魄飘然不知何去,怀着满腔悲愤,忽而见了八幽极暗之地狱景象,竟真叫他惊动了阎王。”
“他分外不平,对那阎罗道,吾生前不取民之一文,所至但饮一杯水尔,何至于落得如此境地?”
“阎王哂曰:植木偶于堂,并水不饮,不更胜公乎?”
大凡长袖善舞之人,都有三寸巧舌。
晏洗兵没有见到昔年储毓一人持节出入其余诸国乃至草原部族,以一口舌之利而溃诸国盟约的风采。
而今她贵为摄政公主,更不可能屈尊行伐交之事。
储毓被深秋的风吹得咳嗽几声,晏洗兵一挺腰跨出半步,却被玉台抢了先拿来披风披在背上。
等储毓缓过来发觉晏洗兵若有所思,笑着挥手让玉台退下,自己端起茶水正要入口。
“不行,”晏洗兵眼疾手快用手挡住了那杯茶水,“这水已经冷了,公主您不能喝。”
玉台复又斟了一杯半是滚烫的,储毓无奈捧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