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眠星嘿嘿一笑,恍然又是十多年前那个傻里傻气要划血换命的少年。
他说:“夫人这样的姑娘,如果不惧内就是罪过了,他们自然是在夸我。”
这些年丹峰浴血,死伤无数,全都是曾和他朝夕相处抢酒喝的师弟们。
沈眠星也从无拘无束一身布衣,渐渐惜命带上了冰冷的盔甲。
越是乱世动荡,天伦之乐越显得弥足珍贵。
沈眠星自幼便是被抛弃在路边的孤儿,就算他被丹峰掌门长老视如亲子养大,他总还是会对寻常的阖家团圆有着无法言说的神往。
而今妻子是心上人,儿子活脱是自己的翻版。
一家人亲密无间,哪里有比这更好的事情!
人心总归是偏的。
沈眠星原本是想将“江水”这个名字说给洛霜满听,但是未进门前听着洛霜满絮絮叨叨的话语,忽然就想把这个声音咽下去。
他如今不仅仅是丹峰的沈眠星,江水的挚友了。
他是百衣军下丹峰部署的将军,洛霜满的夫君,沈云冲视若神明的爹爹。
这个“江水”最终不知道会选择辅佐哪里,万一不是百衣军,可能他们死前都不会见到这个“江水”一面。
夫人重情,沈眠星舍不得让她为了一个名字而做出涉险之事。
即便她当真是江水,隔了十年未见的江水,而今天下无人不知的圣人……
沈眠星与洛霜满也不该是谁的附庸。
“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被软磨硬泡好一阵后洛霜满同意了冲儿出去的要求,只允许在大营之中。
而后她一抬头,发现自己的夫君竟然在走神,洛霜满忍不住开口:“是如今的局势有什么不对么?”
沈眠星和她已经算得上老夫老妻了,但是还是学不出如何不着痕迹地撒谎。
于是他干脆道:“算是吧,和那个圣人有关。”
“圣人?”
洛霜满一听便通透,蹙眉想了一会道:“方迁他们若算脚程,一来一回三日前便该回来,我原想着既然耽搁了若不是路上遇上什么事,便是那位圣人有意留下。”
她抬头看沈眠星:“今日是方迁他们回来了么,他怎么说的?”
平素里有沈眠星拿不准的事情,也都会拿来同洛霜满说,军中大多都是知道这个少夫人将军夫人的七窍玲珑的。
于是一来二去做出几次有效的决策之后,也有人提议干脆让洛霜满来做军事,却被爱护夫人的沈眠星推去了。
他心想洛霜满总不是圣人,难免会犯错,若是哪一日害了将士们自己既护不住她,也无颜护她。
洛霜满也自谦无能,当不得如此重职。
但到底这事情拿到明面上说过,有事算不上特别机密的事情,沈眠星拿来和洛霜满说,军中众人也没有什么不满。
“她言辞有些含糊,只说如今走不得留了方迁他们几日,说既然是往昔玉麈弟子,回玉麈多坐坐就是。没有明确说什么投奔之意。”
洛霜满闻言思索一番,道:“那圣人是如何模样?”
“方迁说她呼吸幽微似无,而且玉麈众人亲眼见她三年不吃不喝,还有一股子什么玄乎的神韵——估摸是因为这个圣人长得好,这个当不得真。”
洛霜满无奈看他一眼:“术业有专攻,你这个拿剑的和旁人修道的说什么玄之又玄?”
“那他们不也是练剑的嘛。”沈眠星小声嘀咕。
洛霜满忍俊不禁,清了清嗓子:“既然这个圣人的确有些本事,那么再三相请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