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尼教徒见了这等奇妙的武功,俱是心惊胆颤,连忙后退。其中有十几个摩尼教教徒躲闪不及,便被那小小的一片片竹叶刺了个千疮百孔。
人老躲开这一招,当下施展出《仁指》神通,左手九指连弹,指尖道道真气分作四波四个方位逼向何癫。何癫施展《上清剑法》,口中急念道:“高上洞元,元生九天。”当下一连刺出九剑,连挡带躲,接连化去了人老的九道真气。他身子不退反进,斜里一剑刺向人老。人老右手并指为剑,施展《义剑》绝学,与何癫的松纹剑相交。指剑相交,人老一沾即退,何癫却是一往无前,手中剑招连绵不绝。
白虎见一连折了十几个教徒,心中早已火起,他又见人老落了下风,便扬起虎头金背大刀,连劈数刀,夹攻何癫,顿时金芒灿灿。
何癫连接白虎数刀,但觉这刀上的气力极大,令他暗暗吃惊,“这白虎武功怎么到了这种地步?”
三人一连斗了几十招,仍不见胜负。白虎见何癫了无颓势,鼻中冷哼一声,在刀剑相接之际,暗输内力于刀上,使刀尖搭上了何癫的剑尖。这劲力黏柔,将何癫的长剑紧紧钳住。
何癫见此,也把内力狂涌右臂,传到剑上将白虎的大刀牢牢压制,顺势将连在一起的刀剑撞向人老,将其逼退一旁。何癫得了空隙,一掌拍向白虎的胸膛。白虎眸中精光一闪而过,也是一掌接住。两掌接实,却是无声无息,却也不分不离。
何癫内力深厚,这一掌力道不轻,把白虎的手掌直压在胸前,伸展不得。白虎不慌不乱,于暗中施展摩尼教至高绝学《二宗法》,体内劲力忽而阴阳变换,竟悄无声息地将何癫的掌力从左掌牵引到了右臂之上。这还不算,白虎又把这一股掌力通过钢刀传到剑尖之上。
就在此时,白虎忽而喝道:“凶杀!”只见他额头上的纹路隐隐成了一个“王”字,手中大刀的血槽上顿时鲜红无比——刀锋暴涨!
白虎在关键时刻使出成名绝技“凶杀”,又借着何癫自己的掌力,将这两股劲力合在一处,一举涌向何癫。何癫只觉得剑上力道陡增,如泰山压顶一般,他一时不慎,竟被这一刀震退一丈,伤及内腑。人老觑着时机,左手早已是三指连弹,三道真气毫无间隙地打在了何癫的身上。何癫被这两股内力所伤,顿时血喷如泉,倒地不起。
白虎一招得逞,就要一刀跟上杀了何癫。人老却拦道:“不能杀他,这若是被胡究一知晓,断然会联合百家盟与我摩尼教作对。”
白虎凶狠道:“你不说我不语,杀了这疯老道又有谁知道?”这话一出,早有摩尼教弟子把那酒馆的店家一刀杀死。
白虎人老各执一词,兀自争执不下。何癫此时面色憔悴无比,了无血色,他在弥留之际,不禁想起前尘往事,想起这十年相思之苦,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朝思暮想的白色身影。
何癫如梦如幻,忽而喃喃道:“相思为何,何为相思?”
魏尺木见何癫重伤将死,心中无比惭愧,他又被何癫这一句话牵动往事,脱口道:“七分失意三分苦,一半相思另半愁。”
何癫听了,悲笑道:“不错,不错,与其活的这般辛苦,死了倒是一种快活。”
魏尺木见何癫一心寻死,心中不忍。他忽然想起云霰霰的话,叶拈雪下山后曾碰到过一个故人,也是个邋遢老道。魏尺木心中猜测不已,便试着叫道:“何道长,叶门主曾说过她心中始终藏有一人,只是苍天捉弄,最终相忘于江湖。她还说,忘了便是不忘。”
“忘了便是不忘, 忘了便是不忘……”何癫咀嚼着这一句话,心中忽有灵光闪光。这灵犀一点却没应在叶拈雪身上,而应在了他的武功上。何癫将《上清剑法》三十九招一招一招地忘掉,最后不剩一丝一毫。一念忘却,脑中顿时清明,只见几行真诀显现在脑海之中:
太上教授我,读诵洞真经,
玉音含金商,上充太无庭,
解结散幽祸,拔脱七祖灵,
返胎会南官,世世有玉名,
三涂灭罪根,轮转升上清。
何癫不知何时已盘膝而坐,他双目微合,丹田之中的内力化为了丝丝白气,混沌如白云之状。这白气从四肢百骸之中散出,混合一身。良久,这白气忽然变作了郁郁紫云,复从口钻入头并五藏之中,充满腹内。
白虎瞧出端倪,喝道:“不好,这牛鼻子神功要成,快阻止他!”
言罢,当先一刀劈去。人老连同其他摩尼教徒俱是施展手段,一齐罩向了何癫。然而,无论是刀剑拳脚,还是指力真气俱是被一道紫色的屏障阻隔于外。何癫不闻不动,仿佛置身于虚无之中——无人能伤,无人能扰。
又过了一会儿,那紫云散入四肢百骸之中,冠缠一体,郁然上下。须臾,紫云之气在丹田之中徊转,更相缠绕,忽结成一真人。那真人身长四寸,面如初生之婴孩。
这真人的左边有日光,径九分;右边有月光,径一寸。这真人口吐徊风之气,吹此日月之光,变成白紫二色。这白紫之气散入五藏六腑百节,畅游三十六周天。良久,那白紫二光气重归丹田,化作内力汩汩。
何癫终于睁开双目。那双目之中,流光四溢,一含白气,一含紫气,其深邃似乎能囊括宇宙乾坤。何癫但觉身体轻清,精神开爽,忽而开口道:“吾乃大洞帝一尊君。”其声缥缈神圣,仿佛来自天外。
一声罢,风起云动,气势恢宏。继而,何癫眼中的白紫二气消散,归于平常。只是他面色红润,全无昔日枯槁之态,须发也从灰白变作了黑色,再不似个五六十岁的老道。
何癫起身,身上的伤势早已痊愈,他喃喃道:“终于到了这一境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