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洛侠低头半晌,缓缓抬起头来,红着眼眶道:「知道了……师父。」
小洛侠透露出自己的不祥生辰,本以为魏尺木会心生芥蒂,不想其仍愿传授自己武功。小洛侠心中暖流划过,掀开一丝藏匿的情结,终于开口认了师父。「师父」两个字到最后已细若游丝,可还是传到了魏尺木耳里。魏尺木听见这一声叫唤也不禁悸动,这次与戏谑野僧不同,小洛侠是他收的亲传弟子,是杂家衣钵的继承者——他此时不过才是个二十岁的少年。
魏尺木看着小洛侠,心中不免荡起无边的疼惜怜爱之意,这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师父眼中的慈祥与柔和。魏尺木心中虽起波澜,面色却是一变不变,待小洛侠气息平复后,便开始传授她《齐物心法》。
《齐物心法》虽也不甚合乎小洛侠的体质,可到底是道家先贤庄周一脉的传承,功法蕴含着阴阳平衡,素净而温和。小洛侠按习《齐物心法》,虽然仍觉身心不顺,可勉强能够气血通畅,经脉无碍。
又过了几日,大船遽然转动,引得船体一阵颠簸。戴厚才瞥见魏尺木的眉头蹙起,忙回道:「这是抵达新罗国界,自此南下绕过新罗便近日本了。」
魏尺木听了这话,想着还从未见过新罗风貌,便走出了船舱。小洛侠与戴厚才也跟在魏尺木身后,一并来到船头。大船沿岸而行,魏尺木放目看去,岸上情景一览无余,只见一条大江奔流不息,江海交汇处坐落着一处大港口。那港口里人头攒动,往来之热闹丝毫不逊于登州港,就连那人群的穿着打扮,都与唐人几无二致。
魏尺木一指大港,问道:「那里是个甚麽所在?」
戴厚才回道:「那里便是唐恩浦口,那条江唤作鸭绿江。」
魏尺木微微点头,又问道:「此地离中土多远?」
戴厚才回道:「约莫有一千里。」
……
大船虽行了一千里,却都是沿路补给,因此在唐恩浦口也不停歇,继续趁风南下。这一日魏尺木仍沉在海水中闭气,忽然闻到一股血腥气息,接着便看到一片殷红袭来。魏尺木浮到海面打量,只见不远处漂浮着一个人,不知是死是活。
魏尺木将人捞到船上,探了口鼻,只有一息尚存。魏尺木见这人一身玉衣,气质不俗,身上却不下十几道伤痕。这伤痕新旧不一,形状各异,有刀有剑有枪,有拳有掌有脚,可见是被多人围攻多日,才有此难。魏尺木虽已变得冷漠,可想起自己先前在太湖被人围攻追杀时,曾受过许多人的援救之恩才活到了今日,他见人思己,便度了一口真气,先保下了这玉衣人一条命。
戴厚才为之涂药喂汤,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那玉衣人才醒转过来。玉衣人睁开双眸,眼中神采已经暗淡,他看见周围两男一女,又环顾自身处境,挣扎问道:「是……几位恩公救的我麽?」
魏尺木与小洛侠一言不发,如若未闻。戴厚才看了看魏尺木,又看了玉衣人,只得开口道:「是这位公子救得你,不知阁下是甚麽人?」
玉衣人感激地看了一眼魏尺木,回道:「在下……金晃,是……新罗人。」
新罗和日本都对大唐倾慕之至,多年来屡派遣唐使研学大唐文化武功,各自效仿,尤以新罗为甚。因此这金晃虽是新罗人,却讲的一口流畅的大唐官话。
戴厚才又喂了金晃一些汤药,再问金晃受伤落海的缘故。金晃气息渐顺,实言回道:「我得罪了朝中权贵,被他们一连追杀数月。前几日重伤跌入海中,本是必死之人,多蒙几位仗义相救……」
就在此时,忽听得阵阵波开浪裂之声,由远而近。戴厚才从窗口看去,原来是几艘大船迎头赶上,渐成包围之势,拦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