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秀声音虽然沙哑低沉,此刻却流露着凄凉不堪、悲哀无限,最后「好麽」两个字还带着无尽的柔和。魏尺木不觉心中泛起一阵酸楚,他将之强压了下去,只点了点头,以示应允。
钟离秀闭着眼自然看不见魏尺木的点头,可她嘴角还是泛起了一道微微的弧度。她似乎笃定魏尺木会将她的骨灰洒在洞庭山脚,太湖水中,她便可以与那山那水,与杨半湖、雷渊,与她的家、她的梦永远地在一起了。待到春来,湖水微漾,山色初新,有鱼潜水底,有鸟鸣林间,她就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不出一声,亦无人打搅,没有杀戮,也没有仇恨——那该是一个多美多好的世界啊。
魏尺木看着钟离秀嘴角的笑意,心道:「若我能活着回到中土,一定将你的尸骨洒在洞庭山脚,太湖水中。」
钟离秀似乎听到了这句承诺,嘴角的笑意定格,就此命绝。堂堂盐帮暗堂堂主,名剑「腕上青」之主,竟惨死于异国他乡!
魏尺木将钟离秀的身子平整地放在地上,尽管钟离秀再也听不见,他还是低语出声:「我去了桩心事,你先在此歇着。」言罢,起身再行。
魏尺木又往里走了许久,终于窥见一座矮山。连绵有十几里,高不过二十几丈。魏尺木双目绽若闪电,轻易间便寻着了那隐蔽的洞口,也窥见了草木间的星星点点。
洞口深处,贺茂风华则笑道:「来了。」
小洛侠知道贺茂风华说的是她的师父魏尺木,忽然睁开一双美目,冷瞥了他一眼,道:「你死期到了,亏你还笑得出来!」
贺茂风华心头一凛,旋即阴狠道:「我可是给魏尺木备了一份大礼,希望他有福消受。」
小洛侠不接话,鼻翼扇动,轻哧一声。可她看着贺茂风华那副志在必得的模样,心中又不禁开始为魏尺木担忧起来:「唉,倒霉师父呀,你为甚麽要来呢?当真是心疼我麽?」
魏尺木对五行之道虽然熟悉,却不懂阵法,以致于连眼前的五行迷踪小阵也破不开。他尝试半天,乱闯一气,只见草飞木移,变化诡谲,令他进退失据,硬是踏不进洞口一步。魏尺木不觉气馁,只得叫道:「贺茂风华,魏某孤身而至,你又何必鬼鬼祟祟不敢见人?」
贺茂风华知道这是魏尺木破不开阵法的托词,脸上鄙夷之色更甚,回道:「呵,我且放你进来罢!」
贺茂风华将近洞口,将脚下的盘口大的石头往外连踢了五块,分落五个位置,轻笑道:「踏着石头,即可入阵。」
魏尺木踏上一块石头,眼前的草木立即分离,让出一条羊肠小道来,他一连踏了五块石头,终于来到了洞口前。魏尺木回头看去,草木依旧,哪里还有甚麽羊肠小道?他只得暗暗记了那些石头的方位,这才向洞中走去。
魏尺木在洞府中看见小洛侠安然无恙,心中松了一口气。贺茂风华当先开口道:「东西呢?」
魏尺木则冷声回道:「放人。」
贺茂风华眉头微扬:「你可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魏尺木口吻不改,道:「你若放人,东西给你,我来日再杀你;你若不放人,我今日便杀你。」
贺茂风华仰天而笑,只是笑声愈发阴鸷,笑罢,道:「你这样说话不怕我先杀了你的宝贝徒弟?」
魏尺木道:「若杀了她,你便没有了选择的余地,我也可以放手而为了。」
贺茂风华玩味道:「如此说来,你不在乎这丫头的死活了?」
魏尺木斩钉截铁道:「不甚在乎。」
小洛侠初时还在心底感激魏尺木冒险来救她,如今听了这话,心中忽然冰冷,亦黯然神伤起来。
贺茂风华讥道:「你若不在乎这丫头的死活,何必来这一趟呢?」
魏尺木道:「因为你既然招惹了我,我必杀你!」
贺茂风华心底猛然一凛,暗道:「这个疯子!」
魏尺木将「五德始终」玉佩握在手中,冷喝道:「你若不放人,此佩立碎,届时魏某必全力相搏,以雪此耻!」
贺茂风华心中冷笑不已:「纵是把人放了,你以为便能逃出我的手掌心麽?哼哼,真是不自量力。」
贺茂风华面上却是讪笑两声,把小洛侠向前推了一把。小洛侠缓缓走到魏尺木身旁,一副冰冷模样,不言不语,似乎还在为魏尺木的话生气。
魏尺木将手中的玉佩扔给贺茂风华,道:「玉佩给你。」
贺茂风华接过玉佩,仔细验看一番,其上果然弥漫着一丝上古的阴阳气息,心中不禁大喜,道:「你倒是守信。」
魏尺木转身,道:「我们可以走了?」
「魏尺木啊,你倒是想得美啊……」贺茂风华先是长笑,接着他的声音便忽然阴沉起来,笑容收敛,怒道:「我还没报你毁扇之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