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岚岚将魏尺木带入香闺之中,摒退旁人,就连黄贞和贴身婢女也不得入内。香闺中已备好了浴桶,里面装着热水,水面上漂浮着各色药材的花叶。
谢岚岚看了看颤颤巍巍的魏尺木,轻声道:「褪去衣衫。」
谢岚岚的声音空灵无邪,就像是没有沾染过尘世间的尘埃一般。
魏尺木微愣,却又不便细问,依言而行。
谢岚岚又道:「跳入水中。」
魏尺木仍旧照做,勉强翻进浴桶之中。甫入水中,魏尺木只觉得里面清香四溢,热力渐渐浸入体内,惹得血脉喷张,使其疲惫不堪的身体渐渐有了一丝活力。
谢岚岚又递给魏尺木一方丝帕,顿了顿,道:「蒙上眼睛。」
待魏尺木拿丝帕蒙上双目之后,再一刻,浴桶中忽然激起了一阵涟漪。魏尺木察觉到有人又跳入水中,心道:「谢岚岚?」
不一时,谢岚岚便抓起魏尺木的双手,依次用指力将魏尺木的十指指尖划开,又将自己的十指指尖划破。两人十指相抵,魏尺木只觉得有许多虫状物猛的钻入血液之中,开始疯狂吸食自己的血液!
那吸食魏尺木血液的虫子便是苗疆圣女的本命蛊虫——血露子。这血露子共有十对二十只,原是通体透明,状若露珠之物,被谢岚岚在血脉中细心滋养了十几年,如今早已变得通体血色,仿佛血色的露珠一般。
那血露子不过米粒大小,擅能吸食人血,将之储在体内,也可排遣出来。血露子借着浴桶里的药力加持,其中十只吸食魏尺木的血液,另外十只便将谢岚岚的血液排遣到魏尺木的血脉之中。
这正是谢岚岚借用血蛊施展的换血之法,苗疆秘术!
换血何其难哉!魏尺木但觉有血脉将干未干,欲死不死,何其痛哉!魏尺木虽然身形枯槁,但毕竟是堂堂男儿,不肯在谢岚岚面前露了怯,只得强忍着亘古难熬的痛苦一言不发。魏尺木透过蒙在眼睛上的丝帕,隐约可见谢岚岚露在水面之上的一对儿香肩和一双紧缩的眉头。
约摸过了四个时辰,魏尺木的血液已被血露子吸食交换一遍,与谢岚岚的血液也早已混合在一起,相互交融,不分彼此。
再看魏尺木,白发竟转青丝,容貌也逐渐恢复了少年模样。而那二十只血露子却一个个的跌落在水面上,身上再没有一丝血色,通体晶莹,就如浮在水面上的露珠。
又过了半个时辰,魏尺木的武功和气力依次恢复。他扯下蒙在眼睛上的丝帕,才发现谢岚岚正背对着他立在浴桶一旁。
谢岚岚衣衫完好,如玉女驻足。屋里昏暗的烛火,映照出一道温婉的身影。此情此景,令魏尺木宛若置身于梦境之中。只有谢岚岚发梢上残留着的未干的水痕,方证适才并非一梦。
魏尺木心道:「世间竟有如此奇物,可以换人血脉……从此我身上流的便是一个女子的血了么...」不及细思,忙穿好衣衫,一礼道:「魏尺木谢过圣女救命之恩!」
不料,谢岚岚却轻吟一声,忽然栽倒于地。
魏尺木连忙上前查看,只见谢岚岚面色暗淡起来,嘴角亦沁出青黑色的血迹,想必是中了剧毒。门外婢女和黄贞闻声进来,忙将谢岚岚扶上香床照看。
谢岚岚睁开美目,问道:「你们二人究竟是受何人指使,竟暗算于我?」
此话一出,魏尺木与黄贞俱是一惊。那婢女更是柳眉倒竖,怒斥一声,拔出腰刀,逼退魏、黄二人,护在谢岚岚身前。
魏尺木便将误入雀门,又经雀母指点来雷山求圣女救治一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那婢女早已怒不可遏:「我们苗寨与雀门乃是世仇,你们果是害人的奸贼!」说着,就要挥刀斫向魏尺木。
婢女刀才出手,便被谢岚岚开口拦住。谢岚岚道:「是雀母存心害我,不关他二人事...」
原来,雀母先前颇费一番功夫救治魏尺木,是为了下血毒于魏尺木体内,一为破血蛊,二为毒圣女。只因那血蛊极其神奇,可排解万毒。
苗疆圣女生来便会被中下血蛊,再以自身精血滋养。久而久之,血蛊便与圣女同气连枝,福祸与共。若有血蛊护体,雀门之毒便伤不了圣女分毫。可谢岚岚为救魏尺木,不惜动用血蛊换血,以致血蛊在万分疲惫下遭雀门血毒侵害,纷纷殒命。圣女忽失血蛊,自然元气大伤,这才轻易被血毒侵食。
纵是解了误会,可如今苗疆圣女身中雀门之毒,已是危在旦夕,谢岚岚又怕各寨趁机滋事,便不敢声张。魏尺木只得先以自身真气封住谢岚岚各处要害大穴,以阻毒力攻入心脉肺腑。
魏尺木道:「圣女且稍待时日,我定取了解药来还你一命!」
待魏尺木与黄贞辞别谢岚岚下山后,黄贞却劝道:「雀母既施此计,必有后手,你不可贸然以身犯险。」
魏尺木面色寒如九冬,道:「我本便是将死之人,又有何惧。」
黄贞见魏尺木这副德行,心中微恼,又强忍着道:「圣女不敢惊动雷山各寨,便借不得苗人之力,此番若只凭你我两个,又能奈雀门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