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看到,纪凌雪离开之后,无底洞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人如同幽灵,就站在那。
她佝偻着背,原本身材就矮,如今显得越加渺了。
拄着一根枯木手杖,满脸都是岁月留下的褶子。
她一身黑色的袍子,袍子拖着地,袍子上帽子,戴在头上,牙齿已经差不多掉光了。
这个年龄的老太太,理应看遍尘世沧桑,看遍红尘喧嚣,放下年轻时候的争强好胜。
懂得想要而得不到的无奈。
坦然怨恨、憎恶,最终只会伤人伤己的悲苦。
更应该明白相爱却终将别离的心酸。
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
这人生三苦,年轻娃娃听了笑笑,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人,听了也只是笑笑。
可前一个笑的是不知高地厚,后一个笑的,是人生一世的落寞和心酸。
南疆十万大山,藏有巫族,避世不出。
这位,便是当今巫族大祭司。
老太太步履蹒跚,来到枯井旁边,坐在井沿上,用古老的文字,奇怪的调子,唱着一首尘世凡人永远都听不到的曲子。
一遍接着一遍……
从深夜一直唱到亮。
深井之中,粉色骷髅弑薨,终于开了口:“巫族历代大祭司,你是最让人讨厌的一个。”
大祭司不唱了,微微笑道:“巫族历代大祭司之中,但我是唯一一个违背祖训,愿意放你出来的那个。”
弑薨:“你最好死了这条心,我不可能答应你的。”
大祭司摇头叹息:“井里,孤单吗?寂寞吗?冷吗?”
弑薨沉默了好半响:“那姑娘,真的能断开铁链?”
大祭司:“能。”
弑薨:“你那徒弟,她什么来历?”
大祭司:“不知道。”
弑薨:“呵呵,不知道,还是不想?”
大祭司不吭声,坐在井沿,背对着深井,望着空,微微笑着。
弑薨冷哼一声:“用我的尸骨,复活白发魔女,对你有什么好处?”
大祭司:“她能灭下。”
弑薨:“可她灭了下,罪孽在我身上,我注定无法飞升庭。”
大祭司:“但你自由了。”
好半响,她笑了笑,道:“今晚的月亮特别亮。那丫头烤的兔子肉很香,山里有一种野果,香甜可口。水里有鱼在游,顺流而下,入大江大河,直奔南海。上的鸟,自由自在……而这些,你感受不到,甚至,永远都感受不到。”
弑薨声音冰冷:“历代大祭司,只有你最坏。”
大祭司怔怔发呆好半响,长长的叹了口气:“圣人有云,人之初,性本善。谁又想做个坏人呢?”
弑薨:“滚!”
大祭司起身,佝偻着背,拄着拐杖,缓缓向前走去,身子颤颤巍巍,没回头,只是淡淡道:“这下,欠我太多!这下,欠我太多!这下,欠我太多……”
一句重复一句。
那声音起初平淡温和,声调越来越高,几乎疯癫凄厉!
那个佝偻矮的背影,看起来孱弱不禁风雨,但那一声声“这下,欠我太多”中,藏着无穷无尽的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