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轩见此,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也不觉略展了愁容,“可我等与皇家有关,从出生起,便注定了不能事事做自己的主,你纵喜欢张氏,又能如何?”
佑樘低敛了星眸,眉目如剑,满是坚定且意味深长的神情,却并未复有一言。
文轩罕见展出真挚认真神情,“若当真有一天,要你于她和江山大业之间做个选择,你便又该如何。”
几欲脱口而出,“不会的。”佑樘握紧了拳头,青筋暴起。
文轩目光如炬盯着佑樘,看的佑樘心中亦如灼烧一般纷乱。
良久,佑樘才复了往日里的沉着镇定,“若真有那一日……我便也只能负了她,若是为了我自己,我定不会如此,可既然‘本宫’身为太子,便该肩负起责任,母亲的仇,吴娘娘的恨,母后娘娘的怨,都背负在我身上了,母亲受辱,便是儿子无能,不能护母亲周全。朝政倾颓,我亦不可坐视不理。我若是无可奈何负了她,便会更益治理这天下,替她守着承诺,等到四方中兴,便也跟了她去了,我定不会违诺。”
“我享得了太子的荣宠,便也能担起皇家的重。”
文轩听着佑樘说的急切,却仍用“本宫”二字自衿身份,素里佑樘与自己说话定是要用“我”来自称的,如此,便是当真不能忘怀天下了!
文轩长叹着气,握了佑樘的手,少有正经地宽慰着,“你放心,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佑樘眼睛中似有迷离的淡淡光痕,噙着晶莹珍珠,“当初我不愿将她连累到皇家的刀光剑影之中方未有坦白身份,才酿了这苦果,可我不后悔,若非我坐稳了,不则我便不会携了她的手来。”
静谧的夜,漆黑四方的天复多了几分幻紫色的色彩,那一点一点的光亮色彩,给这四方的宫城点缀了善良的光泽,一寸一寸,布满天空,便成霞光。
天亮,便复又是宫城中演出的开始。
于邶如而言,便又是练习琵琶的一天。
五弦琵琶极为难得,宫中只有景氏与素拓会弹奏,而若是论精通,便只有景氏与邶如了。
而邶如虽是琴音有着情致,若论对曲调的精通则是景氏居上。景氏虽面上冷冷的,到底也是用心教习邶如的。甚至偶有好言提醒,“你可小心些,仔细弦断了。”
那是极其细微的声音,甚至邶如一开始都未有听清仔细,等仔细回想了,才与景氏道谢。
事实上,景氏的提醒果真成了现实,当然众人慌乱之中,亦未来得及注意一个鬼鬼祟祟出入司乐司大殿的一个小内监。
素拓急的泪珠迸出,“这可是陛下御赐的珍品,我等宫婢坏了一丝一弦都是不敬陛下的大罪。”
早有好事宫女于一旁热嘲着,现场乱作一团,唯有景氏依旧冷着面,才止了这场闹剧。
一片喧闹如雀鸠声中,是随着皇后王妕樱的到来才结束的。
“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长乐无极。”
皇后绾了最是寻常不过的反绾髻,用了一枚点翠烧银嵌玉蝉压了,斜插一支烧蓝赤金三小金凤黄髓珠子步摇,看似简朴,可那点翠却是用金子都求不来的好成色。
一袭天水碧色的洒金线玉兰花团凤纹的袄裙,外罩简单的素色吉祥纹乳色褙子,外用一只金镶玉的麒麟纽做扣子,是宫中妇人最是家常的打扮,细细品来,哪一件却都是千银之华。
邶如跪伏于地,微微抬起头看着笑面如花的皇后,薄薄一层铅华均匀并恰到好处的涂抹于面,眸子闪着和善不失威仪的光,所谓威仪,自该是这般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