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不过是一日进香的行程,随侍的太医准备的药材亦不是十足,自然也从未想过墨萱会出此等意外,等到墨萱真正出事,便是手忙脚乱。
几个太医壮着胆子上前启奏,“启禀陛下,潘顺仪娘娘惊了胎,听医女们说,娘娘血流不止,这山上药材不全,还望陛下下诏回鸾,等回到宫中,或许……还能保住顺仪娘娘的龙胎。”
有沁密的汗珠从皇帝头上滑落,满面的焦急心惊,惊的血色都无了,眼神无光,挥着手,”快,快,起驾回宫。”
众人听及此,便都急急上了辇轿,很快,仪仗便是腾起在空中的长龙,疾速行走而去。
那一路的仪仗,温度在一点一点消逝,顺着仪仗行走的痕迹,留下几缕若隐若现的淡淡血痕,滴落在沿途黑色的土地与翠绿植株,触目惊心。
然而一路车马颠簸,也便要了墨萱的半条命来,等到墨萱下了辇轿,回到自己的万安宫,早已回天乏术,恁的拼了太医院上下力气,都是徒劳的了。
墨萱早已昏睡了过去,只余扶荷与沁颜陪着,而皇帝,在看过医女与司药女官满手的鲜血淋漓后,亦是叹息着随皇贵妃离了,留下他一句冰凉的话语,“好好看着潘顺仪,朕等她好些再来看她!”
只有沁颜能够看的出,恐怕这一段时日,皇帝是不会再踏足这方宫室了!以她的慧眼,能够看的出,皇帝的失意眼神下,有着无奈,有着愧疚,还有着几缕自责。然而作为帝王,他不会轻易显露,更不会做出丰富的表情来表达他的懊悔,或许作为一个帝王,他更加不敢直面此等惨烈之事,更加有着自己说不出的痛楚。
然而无论如何,这痛楚也是比不上眼下正熟睡的墨萱的。沁颜看着睡熟的墨萱,她连在睡梦之中都紧蹙着蛾眉,可想,这个孩子对她而言是何等重要,若她醒来,怕便是天塌。
而当邶如回到宫中,听到皇帝离了万安宫后,便匆匆与郑潋出了去看墨萱。
自墨萱有孕伊始,邶如便总觉着山雨欲来,心内亦总有不安,她总劝慰着自己不过是胡乱猜测,可谁知,这可怕的预想,竟来的这样快,犹如当头一棒,给自己一击。
待到邶如进了万安宫内殿,便见墨萱躲在沁颜怀中嚎啕大哭,那声音撕心裂肺,连远远听着,都觉异常惨烈,疼痛入心。
邶如无法亲身感受到一个母亲失去自己的孩子后该有多么痛苦,可她当日失去母亲时心痛如刀割,刮在心头,割下沁密的血肉,滴着不尽的血液。母子连心,怕是墨萱会更加苦痛难言。
墨萱手中紧紧攥着子孙万代福寿锦被,那万子嬉戏的图案,映在她眼中,如同无数跟银针戳在自己心中。那绣着的孩童表情有多么欢乐,她的心中便有多么凄楚难言,发红的眼眶下流出无尽的泪滴,成了开在衣襟锦被上的淡色花朵,一枝一叶,都是一个母亲的血液化成的,格外有着不可言说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