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樘低首行礼,“自古婚姻大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儿臣婚事事关国体,想必父皇早已有定数,儿臣只消静候就是了。”
皇帝语气略有停住,如同盘旋在半空中的氤氲香气,久久停滞不能散去,虽只片刻,却足够教佑樘生出凄惶的危机感来,那一点一点,都在敲击碰撞着自己的脆弱心灵,是自己心内戚戚惴惴。
突然间传出了皇帝低沉的声音,“罢了,朕知道了,你便先回宫去罢!”
佑樘这方纾了一口气,仿佛躲开了掉落悬崖的危机,重新拣了一条命来的劫后余生的欢喜,面上却仍旧不改沉着颜色,唯唯行了礼离去。
出了殿门,佑樘登时便转换了眼色,皆变为宣纸一般的惨白,丝毫不带着血色,成就一副骇人模样。
安顺惊的音颤,“殿下,您这是怎的了?可是身子不适?”
守在门外的梁盛见佑樘如此,亦急急迎上前去扶住佑樘,“殿下怕是累着了,还是先回去歇息罢!”
佑樘长吸一口气,定睛看着殿外的满目花团锦簇,终是勉强定了心神,挥了挥手,“梁先生,我无妨的,倒是您,这杜娘娘……”
梁盛本就心内担忧,此刻更是将担忧之色全然挂在面上,“老奴多谢殿下关怀,只是老奴无用,徒惹陛下伤心。”
佑樘宽解着梁盛,“先生侍奉陛下多年,自然知晓父皇脾性,若有什么,自是亲近之缘故。”他环顾四周,“无论如何,先生与戴先生的辛劳,我都记着的。”
梁盛深知佑樘的意思,心中自是明了,忙道,“殿下待咱们,都是顶好的,咱们也时刻记着的,殿下您放心就是。”
殿外渐渐风起,尽管已然夏日,那风穿过长长的街巷却教佑樘感觉有些微凉,看着风中掉落的些许花瓣,心内更是不愿继续在殿外徒耗时光,便匆匆与安顺回了清宁宫去了。
杜鹃回到自己的清音阁,将自己发髻上的乌木簪子随意卸下,掷在圆桌上,瘫坐于坐墩上,犹是梨花带雨的景色不减,任由泪珠浸湿素服,开成破败的花朵,仿佛能够沁出血来,是触目惊心的极致景象。
侍女束梅紧忙去沏了一壶茶给杜鹃递上,“小主喝些茶罢,也是劳累一天了!”
杜鹃轻拭自己的泪珠,却是愈擦愈多,仿佛倾泄而出的瀑布般,教一旁的束梅看了都急出眼泪,劝道,“小主,您切莫如此伤神啊!陛下他……或许只是一时受了蒙蔽,到底陛下是在意您的啊!”
杜鹃哭喊着,“在意我?陛下若是真的在意我,便也不会如此打我的脸了,”她哭声更甚,“只是我的父母何辜,陛下为何要教奸人得意啊!难道我父母的命,便不是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