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响起了阵阵雷声,伴着丝丝细雨而落,敲打在邶如的衣襟上,穿缀成花蕊般的影子,绣在衣服上增添了几分神秘而朦胧的气息,如同绽放在衣袖上的锦簇玉兰,朵朵都是似真非真的梦幻飘忽,哪怕美丽,却是无法真实触碰到的东西,徒添自己的伤怀忧思。
曾几何时,邶如亦是如现在的雨兮一般,穿着淑女的服饰,绾着再简单不过的发髻,如同出水芙蓉般静静立在此处,甚至,连心意都是一样的。雨兮不愿嫁给佑樘,一如,当日自己不愿成为皇帝嫔妃一般,都是心中早就有所牵挂的,姐妹二人,倒当真是一样的心境。
只是雨兮这份言语却教自己着实大惊一番,邶如恁地是如何也不会想到,平素里最温柔娴静的雨兮,竟然会生出这般的心意来。她总以为雨兮是典型的闺秀,却不想,在雨兮的骨子里,亦同样有着为世俗礼教所不容的一点反叛逆心,这样的雨兮,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像是突然间生出了刺的玫瑰,美丽的外壳下隐藏着几丝随意的野性,倒显得真实,否则雨兮便更是像那列女传中的典范少女,虽然美好,却不享受存留于世的感觉。
雨兮缓缓启唇,带着几丝泪痕,“如儿,你知道的,我早就许给了孙家的伯坚哥哥,如今他生了重病,不能成婚,我是逃不过选淑女的,只是我……”
邶如心中疑团霍然间解开,所谓情谊,雨兮怕是经历了日久生情一说。瞧,这礼教纲常的桎梏终究是不能全然把人锁死,哪怕沉静如雨兮,都开始有了自己的小女儿心思,而邶如深知,一旦有了这般的心思,便只会愈陷愈深,毫不能受自己控制。
“姐姐可是,喜欢上了伯坚哥哥?”
雨兮的白净面庞上剧然变红,娇羞的神色攀爬而上,“也谈不上喜欢,只是自小的情分了,总比随意指婚来的强,若是要教我随意嫁个生人,还不如伯坚哥了,至少我尚且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他也待我好,若是旁人,实在是我不愿的。”
“当初在家时,我也觉不出伯坚哥有怎样,如今我离开家,竟不知如何,心中倒有几分想着了,我总归是习惯了他,若换了旁人,我是不惯的。只是他生了重病,我又如何能够逃的开。”
或许这便是情谊,虽谈不上多么轰轰烈烈,可到底成了习惯,习惯了一起,习惯了依赖,习惯了有你的每一天,待到离别不见,尽管嘴角保持着完美的弧度,可真正的心情,你我都知道,你我都记着。
连邶如都觉伤感起来,算起来,又是数日未有见过佑樘了!可如隔着九天银河的汉广之远,不可求思,求之不得。
“那姐姐打算如何?”邶如问道。
雨兮的脸上闪出了一丝光亮,“你在宫中,能否求得一种药物,使我面上生出麻子,如此,我便不用入选了!”
几是本能地呼喊而出,“不可!”从未有过思考,是出自于自己在宫中生活的本能,是出于作为一个女儿维护家族平安的本心,“宫中多变故,除非姐姐真的可以舍出这张脸,若是要假装,到时东窗事发不止姐姐,我们整个兴济张氏,恐怕都会难逃祸端。”
“更何况姐姐美貌早就传便兴济,能够入宫便定是容貌不差,若是姐姐在容貌上做文章,岂不是自找错处,到时陛下若起疑可怎生是好?”
这一刻,没有私心,只有为整个家族的考量。
在宫中,一切都不是一个人,所有的事情,都要拼上整个家族的前途,稍有不慎,整个家族都是坍塌。
只是,这沉重的担子,全然压在了这两个女人身上了么?两个女人,顶着千金,当真是劳心劳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