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声音如同高在云端的飘渺香雾,仿佛是高高在上的道君宝相,威严不可侵犯与质疑。“可知错了?”
佑樘不过是复深深一叩首,方才那每一步台阶上的叩首已然使得他额头麻木,如今也不过是再增添一点点的伤口而已。
好似有温热腥气的液体从额间划落,流过面上,则又是一重温热的感觉。
“父皇所命,儿臣不敢违。”
皇帝深深剜了他一眼,眼神中只剩下愤恨,毫无一点父子关怀的情谊。不,是从来未有过。
皇帝的声音冰冷而干脆,“你为太子,是要为诸皇子公主的表率。”
“儿臣知道。”
皇帝环视四周,瞥见了一旁的邶如,语气虽仍旧冰冷,却减了几分方才的强硬,只问到:“噢,张典乐怎的也在?”
邶如不过是恢复了平常安静的容色,“臣妾拜见陛下,陛下长乐无极。”
皇帝盯着邶如看,方才凌厉的眼神中竟好似多了丝缕的柔情,只是这柔情,也让邶如心中彻底一颤,好似天翻地覆。
邶如极力忍住颤抖的声音:“顺贵嫔娘娘为仁和公主殿下祈福而晕厥,慈母之心可叹可敬。臣妾为仁和公主殿下的女师,罔顾君上圣恩,却不能为陛下及顺贵嫔娘娘分担一二,又不能为仁和公主殿下的病症助力分毫。臣妾无用,也唯有来钦安殿为仁和公主殿下向玄天上帝祈福,才能缓和心中不安愧疚。”
皇帝眼中的丝缕笑意微有停滞,旋即闪过一丝狐疑,道:“是么?”
邶如身旁的素拓见此,忙地扯过邶如的手,向皇帝深深一叩首,“陛下明鉴,我们大人自听闻了仁和公主殿下病症之后便日夜担忧不已,非得日日向神明祈福了才算。前些日子大人祈福太过专注,手都被香烛烫伤了也不知。”
皇帝定睛一看,只见邶如那一双柔荑玉手上果真是有了点点烫伤的红色小点,已然渐渐发黑,是前几日留下的伤痕无疑。
皇帝这才收起了眼中的那丝狐疑,复是温和且不失威严的语气,“哦,罢了!”说罢,他复转头看着笔直地跪在一旁的佑樘,“你且在这里好好为你妹妹祈福便是了!连仁和的女师尚且一心求仁和平安,你必得记着才行。”
佑樘面上倔强依旧,看的皇帝越发生怒,“你必得跪足了才是。”
佑樘冷冷道:“儿臣知道。”
皇帝复深剜了一眼佑樘,便急急走开了。
皇帝走后不久,佑樘竟似发狂一般,方才眼中的镇定与理智此刻已然是尽数抛到了九霄云外,眼中只剩下显而易见的担忧,如同历尽黄沙过后的崩直翠竹,翠翠茂茂,却是带着混浊泥污。
他如同发狂的小兽般冲到邶如身前,使了十足的力气握紧邶如的手,竭力喊着:“怎的会?怎的会?你何必如此,好好待在你的长寿宫中便是了!那里锦绣堆砌,你为何要来此处费这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