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越发干燥凝固,好似被磨的越发锋利的刀刃,割在面皮上是越发的疼楚,而面对此情此景,也只得沉默,才是唯一的选择。
久久的平静沉默与尴尬过后,皇帝才缓缓启唇,声音略带着犹豫,“你……是怨着朕么?”
邶如的语气听不出一丝波澜,平静谦和依旧,“臣妾不敢。”
皇帝却只是叹了一口气,道:“你不敢?可朕也知道你不可能不如此想,宫中谁受了委屈不会多想?可是……”皇帝的语气变得温存了些,“可是你要知道,朕虽是皇帝,可朕……也有许多无可奈何之事。朕虽知道你是平白遭人暗害。可是,朕……也只得如此,后宫若不宁静,前朝也会不平。”
说道理总是极其容易解决问题的一种方式,毕竟相较于其他方式,这种法子总会那么温和且容易让人接受。更重要的一点,是相较于其他方式,这种法子总会显得那么情谊深重,只是奈何受制于其他的因素,才会是如此的遗憾且无可奈何。身为君王,大抵都是爱用此种方法的。无可奈何,条条框框,是断绝一个人希望与生命的最好武器。
“臣妾身为亲封的女官,不敢不尽心侍奉陛下与诸位娘娘,能为陛下分忧,是臣妾做为女官的本分,臣妾蒙陛下恩赐,不敢有半分怨怼。若是臣妾有什么惹后宫中娘娘们不高兴的,遭到申斥责骂也是正当的。”
皇帝叹气不止,语气中仍旧带着怅然若失的忧郁,“你……莫怪朕。朕……也要顾全大局。”
邶如登时跪倒在雪地里,任由厚厚的冰雪浸湿自己的裙服鞋袜,她忍着冰雪浸入肌肤带来的寒冷刺激,只沉着道:“臣妾不敢,臣妾不过是女官,是为侍奉皇室而生,不敢有半分怨言。苍天可鉴,臣妾忠诚之心。”
有意外的颜色于皇帝面庞拂过,旋即皇帝的面上又漾起了一星半点的暖意,好似温暖初至,又好似春回时刻所带来的霞光旖旎,“朕……对不住你。”皇帝伸出手欲扶起邶如,然在那即将接触的一刻却是听了下来,只悬在半空中许久,任由雪花打落。
许久,皇帝的手才轻轻一挥,“罢了,你起来罢。”
邶如低头称是,也不顾皇帝伸出的欲搀扶的手,只自顾起了,“谢陛下。”那语气中不带半分的情绪,却又完美的挑不出一丝错缝儿,只是合乎礼节罢了,再没什么的。
皇帝面对此景亦是无奈叹气,然无奈叹气之余也再无其他的法子,那毕竟有礼节规矩在那里摆着,恰如自己当日面对的那些无奈。纵然身为帝王,于情感,于礼教面前,也是渺小若尘埃泥土。权势,也只是极其累赘无用的东西,或许,只可以掌握生死,掌控不了人心。
邶如站起,依旧是默默垂立,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只是垂立而已,恰如宫阙中大多数的女子,活的光鲜美丽,却是没有自己,没有思想,没有超然物外的情绪,大抵活的都是一个样子,如同模子一齐雕刻出来的般。
好似悄然的冷气又离了心底更近一寸,将四肢百骸都变得僵直。当真,只消每一次面对皇帝,邶如都是如此的感受,多次都未变。于她而言,皇帝的关怀,只会是带来无数恶果的毒药,带不来一星的好处与甜意。
或许,能够使得自己安心的男子,这宫阙之中,也只有一个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