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平心里虽怨桂家无情,可到底心疼孙子,倒是老实下来。可到底被抓的是亲儿子、亲儿媳,凑了二、三十两银子送到县衙打点,却是连人也没有见到,只晓得县太爷很生气,要严惩治下“刁民”。
数日功夫,梅平老了好几岁,真生出了卖地的心思。
之前凑那二、三十两银子,老两口将家里的积蓄都拿出来,能借的人家也都借遍,可送到衙门里连个水花都没有。
等到初十开审,谁晓得会是什么判处,总要预备些银子疏通。
可是卖给别人家,梅平还舍不得,犹豫了一番,去了次子梅青木家。
梅青木能干还有手艺,秋氏素来节俭,这夫妻两人手上应该有些积蓄。
站在次子家门口,梅平也一阵憋闷。
别人家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这家这老二却是被婆娘辖制住,这些天除了第一天露了一面,就再也没有去过。自己之前张罗借钱,老二家的也是嘴里嘴里花里胡哨的,实际上就拿出来一百钱出来。
可是再没有出息,那也是亲儿子。
梅平忍了憋闷,扣门,扬声道:“老二、老二!”
出来的却不是梅青木,而是挺着大肚子的秋氏。
秋氏带了三分笑出来,却没有开门的意思,只道:“公公,他爹不在,去大兴做工去了!”
梅平闻言一愣,皱眉道:“什么时候去的?多暂回来?”
今天已经初八,后天就是衙门开堂的日子,梅青木作为梅青树的亲兄弟,这个时候走了?
“今天早上走的,腊八前回来!”秋氏脆生生道。
梅平脸色带了怒色儿,这是诚心躲出去了?
老人家这回是真伤心了,看了秋氏一眼,转身走了。
秋氏瞥了瞥嘴,转身回了屋子。
屋子里,梅青木坐立不安,带了嗔怪道:“作甚扯谎骗爹?”
秋氏也没有了往日柔顺,坐在炕沿上摸着肚子道:“不骗能怎么办?公公肯定是来要钱的,家里就那几两积蓄,给出去,家里喝西北风去?”
梅青木蹲在地上,露出痛苦之色:“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哥吃官司啊?”
秋氏苦口婆心到:“奴也不是白拦着你,只是爹糊涂了,你可不能糊涂。这银子咱们该花还是得花,却是不能往衙门里打水漂。等大哥官司判了,说不得两个侄子还得你这个亲叔叔看顾呢,还有二老的养老,说不得也要落到咱们身上,这钱咱们得花在刀刃上!”
梅青木素来是个脑袋笨的,只觉得妻子说的有道理,立时带了感激道:“你真愿意接了爹娘一起过?”
秋氏嗔怪地瞪一眼道:“难道你心里,奴就是那不孝的儿媳妇!”
要说谁盼着梅青树输了官司,除了桂家人之外,还有秋氏这个梅家人。
在她看来,梅青树两口子彻底出不来才好,那样长房那几十亩地说不得就落到自己口袋里,至于已经快成丁的梅五、梅七兄弟,正好做个劳动力。
除了那几十亩地的打算之外,还有通过这官司,桂家与梅家两家彻底翻脸,以后梅家也不会再有人还向梅家小八说话,说不得还会因他长在桂家迁怒于他,那也是秋氏巴不得看到的。
只是这一番打算,秋氏不能述之于口,说不得就拿好话糊弄丈夫,却是糊弄个正着,不由地暗暗得意。
梅平是真的伤心了,却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大哥家,说了卖地的事。
如今买地难,十亩中田,可遇不可求。
梅安不是不动心,可到底是亲兄弟,不愿意趁火打劫,却也明白自己这老兄弟也是没有法子了,犹豫再三,做主道:“卖地就算了,拿这地质押,我凑七十两银子给你,什么时候你还上了,再将地收回去!”
并不是有意压价,而是之前梅平往衙门打点那二、三十两银子中,就有从梅安这里借去的十两银子。
现下中田的地价八、九两,眼下毕竟是质押,梅安这边拿出八十两已经是极厚道。
梅平看着老哥哥,红了眼圈。
这个时候,说“谢”是外道了。
就在老哥俩相对无言时,就听到院子里传来说话声:“安爷爷在家么?小子梅晟过来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