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峪森捡起一块尖利的石头,在地上划着,说:“我上个星期天,在电视上,好像看到阿卡了。”
我吃了一惊:“电视上?”
周峪森点了点头:“是记者报道的一条新闻,在云南,缉毒队埋伏好了,在码头的交易现场抓人,那个时候下着雨,摄影机拍的不是太清楚的,只是一晃,我认出来他了。”
如果这么说的话……
我顺着周峪森的思维往下想:“那……如果真是唐卡,他,会不会是路人?”
周峪森摇了摇头:“那一段路当时是戒严了的……”
“那……”
周峪森替我把余下的话补充完整:“不是毒贩子就是警察了。”
警察哪里用像是唐卡一样躲躲藏藏的,唯一一个可能就是……
我转过脸看着周峪森,在他的瞳孔里,我看到了相同的信息。
周峪森忽然一用力,手中尖利的石头子反过来在指腹上划了一下,立即就渗出血来,我连忙抽出一张纸,直接按在他手指上。
“怎么这么不小心?”
周峪森倒是没在意手指上的伤口,说:“你知道我很奇怪什么吗?前两天我在网上又搜了当天的那个新闻片段,新闻片段还在,但是里面却没有阿卡了。”
“是不是你认错了?”
周峪森摇头,拿出手机来翻出来一张截图:“这是我搜的时候截图,你看,就在这里,这个就是阿卡。”
画面模糊不清,晚上,码头上只有昏黄的灯,还下着雨,如果不是周峪森用手指着,我根本就看不出来,那里还站着一个人,不过看身形,倒是有一些像,只不过已经过去三年了,谁知道谁变化了多少。
周峪森为了比较,翻出来另外一张截图:“这是处理过之后的,你看,同一条新闻,把这半边就给剪辑了。”
我没有周峪森这么仔细,也觉得这应该不是巧合或者故意安排的,又不是演悬疑片,哪里会这么多破绽和陷阱。
“等唐卡的电话吧,”我说,“先别想那么多。”
周峪森自嘲地笑了笑:“你知道我为什么断定这就是阿卡么?因为阿卡小时候因为帮我打架,右腿骨折过,就有些跛脚,这个人的站的姿势,和阿卡一样……你还记得上次我给你的电话录音里么?他说他在一个现在很暖和的地方,肯定就是男方,像咱们北方现在倒春寒,哪里会很暖和。”
最后,周峪森的话落在一句“我想去一趟云南。”
我正想要问周峪森怎么忽然冒出来这样的话,身后张小燃就一蹦一跳地出来了,我立刻就闭了嘴。
张小燃把鸭舌帽去了,我才看见她脸很小,剪成这样的发型更加衬出一张脸还不足巴掌大小,她倒是挺满意的:“为了这个漂亮的发型,我请你们吃饭。”
张小燃选了一家日本料理店,买了寿司和清酒,我看着菜单都觉得真心不便宜,本来找她出来就是有求于她,就不想让她掏钱,索性点完了我就去先把账结了。
我问起张小燃娱乐记者日常都是怎么拿到最新消息的,张小燃说:“蹲点啊,还有就是有人提供的一些消息,你知道蓝萱吧?就是去年新晋影后的那个。”
我当然知道了,就是站在陆景重身边,光明正大地挽着他的胳膊,接受镁光灯闪烁的那个女人,我还专门上网搜过她的照片,长得真的是很漂亮,有气质,关键是我听说是世界排名前三十的美国xx大学毕业的,在网上都一致称她为“美与智慧的女神”。
张小燃接着说:“我和我老大,冒着雨在蓝萱在红山半山腰的别墅外的蹲了一整天,才拿到了一张陆sir深夜从她别墅里出来的照片,《别说你爱我》刚刚宣布开机,老大一早都料定了,就赶着拿到第一手消息。”
我听了这话,心里面有点酸涩。
就好像成了两条直线一样,相交之后只能相隔越来越远,他是王者归来,而我依旧是站在普普通通的一大堆人群里,毫不起眼,中间不仅仅是隔了三年,还有我耗尽半辈子也追不上的距离。
不过张小燃看不到我现在内心的五味杂陈,说道起来津津有味,说是怎样拿到第一手消息的,说还独家专访过,好像就算是没有观众,她一个人也能说下去。
我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周峪森,他正冲着杯中的清酒,看的很认真的样子,好像就只是在研究这个清酒的色泽和味道一样。
一张桌子坐着三个人,都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忽然想到一个词——心怀鬼胎,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又吃了一会儿,我找了一个合适的时间打断了张小燃的话:“现在陆景重是不是炙手可热?”
“陆sir?”张小燃挑眉,“当然了,年轻英俊帅气阳光,天啊,就是男神,美国曾经评论过vincent的五官比例,堪称完美,是最近三年里最受国外媒体夸赞的中国人。”
说到这儿,张小燃忽然顿了顿,凭着娱记的直觉,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两只眼睛忽然亮的惊人。
“你是不是有什么要爆料?”
“我这里有……”
这个时候,周峪森也看着我,我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我知道一旦我u盘里的东西放出来之后,对陆景重有什么影响,那影响对于刚回国的陆景重来说,虽然不至于是致命的,但是绝对是有不小的影响。
于是,我犹豫了。
三年前听薇薇说了陆景重第一次拿奖的那首《生死契约》,我之后就听了,里面有一句歌词,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你说这是生死契约,死生契阔,只为这一世,我努力地活……”
“没什么,”我笑了笑,“看看清酒够不够,如果不够我再去要。”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到临了,却没有把u盘交出去。
明明这是最后一条退路了,我总不能今天就坐火车回家乡去,学还是要上的,生活还是要过的。
在不该心软的时候心软,是我这个人的弊病,每一次都告诫自己要硬下心来,可是偏偏到关键时候就狠不下心来。
看着窗外的街景,忽然觉得心里憋的慌,不由得就想要抽一支烟,可是包里的烟盒掉出来,里面没有一支烟。
我说:“你们先吃,我出去买盒烟。”
可是,刚刚走到门口,我一掏兜就完全怔住了,一股寒气从后背凉到前心,从墙上的一面镜子上,我看到自己血色褪尽的脸。
我清清楚楚的记得,在刚才出寝室之前,u盘是放在口袋里了。
但是,现在衣兜里空空如也。
“怎么了?”周峪森问我。
我转过身,拎起自己的包在里面翻找,然后把包倒过来,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哗啦啦倒了一地,我甚至连包的夹层都找过了,都没有。
我越来越慌了,拿着包的手有点发抖了。
周峪森蹲下来:“找不到什么东西了么?”
“我……”
张小燃帮我把地上的东西收拾着:“你找不到什么了我帮你找……这个小镜子简直太萌了,我爱死这个兔子了。”
“送给你了。”
在这种时候怎么能露怯,我稳了稳心神,对张小燃笑了笑。
现在不能乱,一乱就全完了。
我站起来,对周峪森说:“没什么,我刚才摸衣兜里钱包没了,这不是找到了,我出去买盒烟。”
我拎着包出去了,就给周峪森发了一条短信:“你送走张小燃吧,我有点事儿不回去了。”
我沿着原路,走到理发店里,又走到公交车站,都没有找到u盘,就打了个车去公交车总站,找到刚才做的那一路公交车,挨个上车上找。
司机师傅听说我是丢了东西,就问是什么。
我用手比了一下:“大概就这么大,红色的,一个u盘。”
司机师傅说:“那么小一点儿,你看看地上有没有,没有就被人捡走了。” 360搜索我将此生,说予你听 更新快
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我心里剩下的一点希冀都没有了。
我走到公交车总站边上的一个报亭买了一包烟,抽出一支来点上,靠着一件已经拉上了卷闸门的店铺,看着前面的街景,行人来往匆匆,都是闷头往前走。
现在我心里好像有猫爪子在挠一样,难受的很,根本就分不清自己的心思,到底是忧虑多一点,还是悲伤多一点了。
那个u盘里的照片,全都是三年前,和陆景重在一起的时候的照片,原本都是我手机里的,手机坏了之后,我花了五百块钱把里面的东西恢复,然后把那些照片全都收在了u盘里。
可是现在,照片没有了,好像我和陆景重之间最后的联系也就断掉了一样。
我脑子里疯狂的运转,抛去这一层因素,那就是别人捡到了,捡到了之后,里面的东西一定会打开看,如果一看了之,那就算了,但是如果心有芥蒂的,传到网上,那就完了。
我猛的抽了一口烟,深深闭了闭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