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并没有唐卡。
我看向张毅,张毅说:“肯定不会让他来这种地方的。”
我就跟着张毅下了楼。
其实,说到底。最想要见唐卡的不是我,而是周峪森,但是现在周峪森已经回c市了,怎么也不可能一下子从c市回来。
张毅开着车,带我到大约很远的一个小旅馆,比我住的那个旅馆还要破旧,看起来像是待拆迁区的住宅区。
张毅带着我上了楼,二楼最东边的一个房间,打开门,我就看见了正坐在床上抽烟的一个身影。
唐卡。
唐卡默默地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相比较三年前。唐卡看起来更瘦,也更健壮了,脸上的皮肤晒得特别黑,眼睛却还是一如既往的黑。
唐卡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我注意到他的手指,不再是修长漂亮,而是偏黑,粗糙的磨出了茧子,就算是手背上,也有一些长长短短的伤痕。
我走过去。叫了一声“唐卡”。
他抬起头,距离近了,我才看清楚,他的下巴上有一道长伤疤,估计是结痂蜕皮没有多久,有点嫩粉色的,在一张黑脸上格外明显。
唐卡说:“杜佳茵。谢谢你。”
这是唐卡见面给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谢谢你。我当然明白他谢我什么。谢我照顾周峪森这么多年,谢我现在还帮着周峪森,谢我现在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没有出手打他。
我只是勾了勾唇笑了:“唐卡,你他妈真是个混蛋!”
我知道,唐卡这三年来不说,也是有他的原因的,这种卧底的生活,真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刀尖上舔血而过了,他不做承诺,自然也不提及自己的现状,如果是死了,那就死了,顶多找组织把他的遗体送回家乡。
如果活着,那就继续做下去。
这一次见到唐卡,比三年前,真的成熟了不少,说话更加稳重,谈吐中也更有魄力了。
我就问起来他是为什么要当卧底的。
唐卡说,当初也是刚到北京,先是进了一个广告公司,结果没多久,广告公司因为涉嫌拖欠债务,公司都被抵押了,后来就进了一个房地产公司,得到大老板的赏识,就南下到这里来做培训,那个大老板是想把他当成未来的接班人培养的,只不过到了南边之后没有半个月,大老板的公司就因为一些公司内部的漏洞,被检察机关追查到,然后破产了。
唐卡说到这儿不禁笑了笑:“说到底我还真是个扫把星,到哪儿哪儿的财运就走到头了。”
于是,在广州福建云南这些省份,他就开始寻寻觅觅地找工作,机缘巧合,一次在火车上,正好遇上几个携带毒品的毒贩子,身手敏捷的把这两个人给抓住了,缉毒队看他身手不错,就拉进来培养了一段时间。
唐卡的身体素质是不错,小时候学过散打和格斗。
“那你姐姐呢?”我忽然想到了林萧萧。
就算是现在,我都能分毫不差的回忆起来在操场上,林萧萧对着话筒对唐卡说的那一番话,因为当时太震惊,所以就一直记着。
唐卡说:“我姐嫁人了,在广州,后来我到了这里卧底,就没有再联系过了。”
也不能联系了。
只是,如果单单只是来让我见见唐卡叙叙旧,还承担着这么大的风险,我觉得肯定不会是这种原因。
果真,张毅又再次提出了让我帮忙传销组织的事情。
我说:“你如果想要顺藤摸瓜摸到她后面的传销组织头目,怎么不直接把她抓起来问呢?”
张毅说:“那样很容易打草惊蛇,万一大头目跑了,出省了,出国了,那就更难找了,我保证,你绝对不会出任何事情的,这个案子我跟了快半年了。”
唐卡看了我一眼:“张哥是好警察,佳茵,如果你觉得不怎么为难的话,就帮帮忙。”
我不是圣母,不管我的事情,现在说起来我真的是一律都不想管,只有我朋友的事情,我爱的人的事情,我才觉得有上心的必要。
张毅似乎看出了我的犹豫,就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资料,我翻开一看,上面全都是最近两年内被传销骗走的人的消息。
张毅说:“有百分之四十已经救出来了,还有自己逃出来的,但是剩下的仍然在水深火热中。”
我手下翻着一张张纸,没有吭声。
张毅说:“三年前,我表姐上大学的时候,被传销组织骗走了,当时就辍学不上了,回了一趟家,不管我们怎么说她都不听,还割腕自杀过一次,然后我们就都放松了警惕,她把家里的存款全都提出来走了,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回来。”
我听了心里一惊。
张毅说:“杜小姐,帮帮忙,好么?”
陆景重曾经说过我这人心软,心软总是要吃亏的。
可是,现在我真的就拒绝不了了。
我就问:“你要我怎么做?”
张毅告诉了我一些细节,然后当场就给了我一个手表,让我带上,说这个机械手表里安装有定位仪,我的位置在电脑上随时都可以查得到。
我点了点头,问:“那郑娆,就我那个同学……?”
张毅说:“这一次主要想把头目给抓住,你那个同学只算是个下线,最多在警察局里拘留几天。”
“有没有想让我给周峪森带的?”临走的时候,我问唐卡。
唐卡又点燃了一支烟,好像这是罕见的清闲时光,可以看着窗外的夜色,静静地抽上一支烟。
唐卡吐出了一口烟:“告诉他,我不给他打电话了,让他到今年十一的时候,让他来这里找我。”
我没有太明白唐卡的意思,现在已经五月份了,十一,也就还有五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