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我就差点咬了舌头,怎么怀孕了之后越来越八卦了,这种事情都能问出口来,真是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
不过裴斯承没有在意,相反指了指正在艰难地剃掉鱼刺的裴昊昱:“有关我儿子的。”
我瞬间想到了一句话——小蝌蚪找妈妈。
因为用餐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小孩子,吃饭的时候也就没有那么沉闷了,小孩子看起来真的很可爱,特别是四五岁的小孩子,正是好玩的年?,喜欢装小大人,我看着裴昊昱,就想到了自己的雪糕,想着等到过了年,第一件事情就是回去接雪糕,顺便看看乔初。
从御满楼出来,李峥科正开车,手机铃声忽然响了。
他侧了侧身:“姐,在我口袋里,帮我拿出来。”
我把手伸进他的外套口袋里,除了一个手机,我的手指还硌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顺手牵羊就给拿了出来,一看,是一枚钻戒。
李峥科顿时表情就有点不大自然了,说:“这是……这衣服是我姐给我买的,估计是她忘了。”
“哦。”我也不疑有它,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爸爸”两个字,帮他接通了电话放在他耳边。
“你现在给我马上回来!”
话筒里李峥科的爸爸好像正在发脾气,声音怒火冲天,就算是我在旁边,话筒里的声音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就把话筒稍微移开了一点李峥科的耳朵。
李峥科倒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嗯,我知道了。”
电话另外一头李峥科的爸爸说:“直接到市人民医院!”
然后,电话啪的就给挂断了,一阵忙音,我把电话挂了,也有些心急地问:“是谁病了么?”
李峥科说:“不是,我爸妈都很好。”
我知道这是他们的家事,也不好插嘴,就说:“到前面的路口把我放下来就行,我自己打车回去。”
李峥科执意要送我回去,却也没有了来的时候那种热乎劲儿,刻意说的话有些气愤压抑。
临下车前,我又问了他一句:“真的不要我去?”
李峥科忽然倾身过来抱了抱我:“没事儿,姐,肯定不用你去,我明天再来看你。”
…………
距离春节还有三天的时候,陆家在西郊的墓地低调的举行了葬礼。
因为大过年的办葬礼实在是不吉利,所以只有相知的几个人跟过来了,但是也实在是拖不过年了,总是要入土为安。
其实,陆景重的尸体根本就没有找到,所以,当高明找到我,让我挑选一套陆景重生前的衣服的时候,我面对满满当当的男士衣柜,从最里面拿出来一件黑色的休闲装。
我只记得,这套黑色的休闲装,是和陆景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穿的,整个人笔挺的好像是一棵松树,身形俊朗。
然后我又拿出我的一条红色的裙子,这条裙子我记得清清楚楚,是在第一次来c市的时候,陆景重拉着我去商场里买的,是我这辈子第一件价格上千的裙子。
高明看见我把裙子给他的时候,确实是愣了一下,看着我:“你这是……?”
我说:“把我的裙子跟他的衣服放在一块儿。”
高明说:“这不吉利。”
我笑了笑:“他都不怕,我怕什么。”
高明听了我这句话,看了我好几眼,终究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就出去了。
等他出去后,我坐在床上愣了好长时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忽然冒出陆景重其实没有死这样的念头。
首先就是因为高明,按理来说,高明是陆景重的助理,就算是忙也应该是去海边搜救船上,但是在得知坠机的第一时间,他却为了陆家的事情焦头烂额,甚至说出“你让他怎么安心做事情”这种话来。
第二就是当时在海边陆景重的二哥朱启鸿的表现,太沉静了,甚至比当初第一面见到我的时候都表现的沉静。如果不是太冷血,那就是绝对是他知道陆景重没有死。但是,也可能是我自己多想了,判断失误。
第三就是昨天中午在御满楼吃饭的时候,遇上了裴斯承,裴斯承的那一句“陆景重是走了,但是陆小五还在你心里”,彻底点醒了我。
也许,我在打比方,也许,陆景重只是想要借由这一次意外,来伪造一个现场,伪造一个陆景重已经不在了的假象,那么陆家的这个所谓的二少爷就不存在了,那个必须在公众场合和蓝萱秀恩爱的vincent也就不存在了,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陆小五,能拉着我在大街上走……
当我冒出这种想想法的时候,我自己都被吓坏了。
难道自己真的是魔怔了,为什么会有这种诡异的想法,我到洗手间里洗了洗手,抬头看着镜子,竟然会恍惚间觉得陆景重就在我身后站着,他的气息仍然萦绕着我。
真的是我自己想多了吧。
去葬礼前,我换上了一条黑色的裙子,就是那天在和郑娆逛商场,在试衣间试的那条裙子,而就是在那间试衣间,我听到了噩耗。
穿上这条裙子,我在头上别了一朵白色小花,外面套上一件黑色的羊绒大衣。
高明的车停在楼下。
就算是临近过年,在教堂外等待的媒体记者也很多,我下车的时候,刚好遇上了蓝萱,蓝萱的脸色也很白,看起来也瘦了,更加衬出一双大眼睛黑漆漆,好像是两个漩涡,在教堂门口略微站住脚步等了等我,才携手走了进去。
葬礼是按照一般的流程进行的,只不过当亲人向棺木鞠躬的时候,我也走了过去,抬眼看陆高风,正扶着陆妈妈以免她精神不济摔倒,我知道跟我一样伤心的,或者说比我更伤心的,是这样一双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父母。
低头的那一瞬间,我一直强忍着的眼泪就扑簌地流了下来,滴答一声掉落在地板上,心里在那一刹那就全空了,就好像是瞬间被人搬空了的储物间,刮着悠悠荡荡的穿堂风。
葬礼过后,高明开车并没有送我回家,而是开着车在公路上飞驰。
我看着车窗外被一下子甩到身后的景物,连成一条条流线,在这样的公路上飞驰,总会产生一种行走在人生路上的感觉,没有尽头,也没有退路。
开车开了很久,从城市过渡到城乡结合部,再到乡镇。
高明停下车,让我下车。
我看着外面的一栋公寓楼房,忽然觉得很熟悉。
高明说:“不记得了么?你应该来过这里。”
是的,我来过这里。
那个时候,打开房门,客厅里给人一种洗劫一空的错觉,靠近里面有六间卧室,在这个房子里,我见到了朱启鸿、李遇,也再度认识了梁易。
高明说:“vincent没有死。”
听到这句话,我的内心并没有起太大的波澜,只是瞪着高明。
高明笑了笑:“你肯定已经猜到了,对吧,你一向很聪明。vincent那个时候确实是买的出事的那一架航班,但是等到了机场,他发现他把一件最重要的东西忘在了酒店里,就回到酒店,路上颇费了一些工夫,就错过了那一趟航班,只好乘坐下一趟航班,在机场的时候,就听说航班失事坠海了。”
“后来的事情你就知道了,他伪装自己仍旧在那一趟航班上,”高明说,“刚开始我不是太理解,但是后来那些动作,都告诉我,他是想要为你正名,为了陆家后续做的那些事,还有为蓝萱……以后没有vincent这个人了,也没有陆家二少这个人了,只有陆景重,只有陆小五。”
我大口的喘气,好像跑了八百米一样气喘吁吁,心脏被人攥紧了,蓦地松开再攥紧。
高明顿了顿,说:“其实在当时,我听他说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东西,本来是想要他乘坐那一趟航班,我回去给他拿的。但是他说,那是对他很重要的东西,必须要自己回去拿。也幸好,要不然我会恨死我自己。”
高明递给我一把钥匙:“这是511的钥匙,我就不上去了。”他说着,就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室,然后熟练地倒车,离开了这个普通的居民楼小区。
我站在房门前,手里握着高明递到我手里的钥匙,手指竟然克制不住地开始发抖。
我又一种感觉,打开门,我就可以看见自己想见的人,而这个人,此时此刻,正透过门板,看着我。
忽然,身后有一只手伸过来,直接覆上了我的手背。
我只是微微挣扎了一下,就不再动了。
因为,我在他的身上,闻到了一种叫做熟悉的味道,我的后背靠着他的宽阔的胸膛,他一只手掌放在我的小腹上,喷吐在耳边的呼吸都成了滚烫的。
我看着覆在我受手上的这只手,手指修长,指骨分明,指甲修剪齐整,他的掌心带着让人心动的温度,咔嚓一声,锁就打开了。
他手掌微微用力,将我一把拉近房间里,反手关上了门。
面前的这张脸,是我已经整整十天没有再见过的脸,却印在心里整整十天,就连午夜梦回,眼前全都是这张脸,英气逼人。
陆景重下巴上有细小的青色胡茬,眼眶有些凹陷,也许是瘦了的缘故,他脸庞的轮廓格外鲜明,线条十分硬朗,他低着头看着我,抿着唇,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抬起手掌,抚上他的脸庞,细细地从眉骨向下,一直抚到唇瓣。
然后,我毫不留情地扇了他一个耳光,啪的一声格外刺耳。
陆景重的脸偏向一边,轻轻地叫了我一声:“佳茵。”
我克制住眼睛里积蓄的泪水,向后退了一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道你骗了我多少泪水吗?!还办葬礼?还要为我正名?你人都死了我还要名分有什么用啊?!你这个混蛋啊!”
说着说着,我终于克制不住流下了眼泪,陆景重冲过来将我抱在怀里,我用力地拍打着他的背:“你混蛋!你不会告诉我啊,我又不会说出去!陆毛毛,我还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我以为你要丢下我和孩子们了……”
我越哭越痛,这几天强撑着没有掉下来的眼泪,都在看见陆景重的那一刻,听见他声音的那一刻,决堤了,怎么止都止不住。
这时候我才知道,我的坚强都是装给外人看的,面对陆景重,我真想一下子扑倒在他怀里,什么都不管,他就是我的天。
我勾住他的脖子,将他向下拉,好像泄恨一样吻上他的唇,带了一点情绪,狠狠地咬了一下他的下唇,牙齿硌开一点皮肉,瞬间齿关充斥着一阵腥甜的血腥味。
就当我准备要离开他的唇,他却扣着我的后脑勺,一手揽着我的腰,反而掌控了主动权,舌尖好像小刷子一样刷过我的唇瓣,然后小心翼翼地探进我的齿间,逗弄着我的舌头,瞬间,我有点喘不上气来。
这是我的死穴,就算和陆景重接吻过很多次,还是不会换气,每次都需要陆景重帮我渡气或者给我一秒钟的换气时间,这一次也是一样。 -#~无弹窗?++
他的唇落在我哭肿了的眼睛上,落在我而喷,落在我下颌,落在我的脖颈,他说:“是我不好,都怪我,是我错了,我以后绝对不会丢下你……”
或许是站的时间久了,腿有点麻,等到力气松懈下来,我差点没有站稳,陆景重托了一下我的腰,然后弯下腰来,手肘从我的膝弯穿过,打横霸抱起我的时候,我吓了一跳,赶忙伸手勾住陆景重的脖子。
“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前两天我刚刚称过体重,腹中胎儿发育的实在是太好,一百五十斤,现在我照镜子,真的是连我自己都嫌弃我自己了。
陆景重稳稳得向上托着我的腰:“我抱着你,抱着你和咱们的孩子。”
一百五十斤的公主抱,我把头靠在陆景重的胸膛上,颊边还带着刚才哭闹过后的泪水。
其实,我根本就没有怨他,只要他好好地能回来,哪怕是葬礼时候的那快墓碑是我的,我都不会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