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也只有这种外在的痛苦,才能够麻痹我这种畸形的念想。
我闭上眼睛,正好因为眼皮下落,眼眶里有一滴眼泪被挤了出来。
上帝,如果真的有上帝的话,那就惩罚我吧,如果不惩罚我,那就原谅我,如果我还值得原谅的话。
………………
一个孩子,对母亲,真的十分重要,这是真的。
我跟在杜佳茵身边的这些天里,也知道了郑娆,听见了郑娆那些让人恨之入骨的话,她简直就是丧心病狂到了一定的地步,竟然会用一个孩子,来要挟一个母亲!
那个孩子,还是我的小外甥。
我现在想到雪糕那张红红的小脸,都会觉得很逗,都说外甥像舅舅,说不定小雪糕长大了,真的会长得像是我这样帅。
只不过,十年之后,等我出去,雪糕和言言,是不是都不会认识我了?
如果不认识了也好,就让他们只认顾青城那个强人当舅舅吧,但是总归是心有不甘,十年之后的事情,又有谁能提前预想得到呢。
杜佳茵现在是陆氏的代理董事长,应该说是重哥和顾青城的杰作了,不过这种身份应该能够保护的了她。
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在她身边,真的是可有可无的,因为就算是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伴随在她左右,帮她护她。
我也知道,自己就胜在一点脸皮厚,死乞白赖地缠着她叫她姐,她没办法。
如果能靠近她,我宁可做她弟弟,真的。
陆氏的董事长办公室里,有一架很大的黑色钢琴,我看着忽然手痒了,就坐过去。
杜佳茵问:“想要弹琴么?”
我点了点头,手指已经落在了黑白琴键上。
我弹了一首致爱丽丝。
是杜佳茵教给我的第一首曲子。
我还记得,她当时是从认曲谱开始教我的,但是无奈我对音乐真的是没有一丁点的造诣,学了两节课也不会认。
我当时特别不耐烦地摆手:“你直接给我说怎么弹的吧,我背下来就是了。”
杜佳茵用特别无语的表情看着我,估计也觉得我实在是一块朽木,就说:“我弹两遍,慢点弹,你认真看着。”
我点了点头,凑近了看着她修长手指好像是跳舞一样落在黑白琴键上,第一遍完全没有注意到是弹了那些琴键,一直在盯着她这双漂亮的手看,等到一曲完毕,她扭头问我:“能弹几个音?”
我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因为我一直在看她的手,完全没有认真听,就急忙转了脸,用特别不忿的语气说:“你弹太快了!没记住!”
此时此刻,在陆氏的这间大办公室里,我以为自己已经忘掉了那些繁复的音符,手指敲在哪一个琴键上,但是,当流畅的音乐流淌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算是彻底魔障了。
致爱丽丝……
瞒着杜佳茵和陆景重,我又找了一次顾青城。
“你有没有认识比较好的心理医生?”
电话里没有说话,倒是传来一阵嗷嗷的嚎叫,我皱了皱眉,问:“怎么了?”
顾青城说:“刚断了人一条胳膊。”
我知道顾青城也在找雪糕,毕竟雪糕也是他的小外甥,就问:“找到了?”
“快找到了,”顾青城说,“你刚才不是说要找心理医生么?”
紧接着,他报了一个地址,说:“找周越,到时候报我的名字也行,报你的重哥的名字也行。”
我是后来才知道的,这个周越,叫重哥小五,也是顾青城的表哥。
这件事情我觉得有点难以启?,但是,我还是说了出来,因为签过了保密协议,周越不会往外说。
周越听了之后,脸上并没有露出或者鄙夷或者谄嘲讽的表情,而是给出了建议:“你现在需要离开一段时间,不要见她,不要给她打电话,把自己孤立起来,想清楚。”
从周越的心理咨询室里走出来,我看着天空中的灰白,有几只打眼飞过,心里疼痛的已经麻木了。
不是我不想离开,而是我狠不下心来。
就算是离开,我也不会断了和她的联系,我还是希望能每天听听她的声音,听见她的声音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心动。
如果能把我关进一个铜墙铁壁里,禁锢住我,有外力的阻力,那么,周越所说的孤立一段时间还是可以的。
如果说这世上有很多无疾而终的爱情,而我的,就在萌芽阶段,就被冰雹打落了,只不过,没有死,相反,还在继续茂盛的生长。
但是,长歪了。
………………
现在回想起来,那天下午,我眼尖的看见了郑娆,那个还杜佳茵生下七个月的早产儿,害重哥差点丢掉了性命的男人,我就觉得心里全都是烦躁的怒火,愕然踩了刹车,车子差一点撞上了人行道。
有这么一个瞬间,我脑子里冒出来一个特别疯狂的想法。
只是一瞬间,我就完全镇定了下来。
我对杜佳茵说:“姐,去买两杯圣代吧,”
杜佳茵这个时候反应有点迟钝,经历了刚才的大起大落,现在还如何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呢。
我想到郑娆刚才在电话里说出的那些丧心病狂的话,就真的恨不得直接上去把她掐死,我不怕坐牢!
杜佳茵问:“这会儿怎么想起来吃圣代了?”
我一笑,顺手指了指外面肯德基的招牌,“第二杯半价。”
其实,杜佳茵对我也特别好,只要我对她有所求,她就算是现在不想动,也会帮我去办到。
她一直当我是她弟弟,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看着她走下去的身影,我忍不住开口叫了一声——“杜佳茵!”
我知道,这是最后一次叫你的名字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姐,只能是我姐。
她扭过头来,询问地看着我。
我有些痴痴地看着她,摆了摆手,绽开一个自以为很是欢乐的笑:“没事儿,姐,就是想叫叫你。”
想叫叫你,最后一次叫叫你,很任性的叫你的名字,用另外一种感情,叫你的名字。
杜佳茵。
佳茵。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的名字很好听。
………………
在满是白光的拘留室里,我呆了一整夜,白色灯光照的我头眼昏花。
但是,在这白光里,我分明看见了,杜佳茵在最后的时候,拼命地捶打着玻璃窗,让我开门,求警察不要把我带走。
我的余光看到,她哭了。
这是杜佳茵第一次为我流眼泪。
但是,不会有下一次了。
外面一定是为了我的事情忙翻了天,沈律师来问我具体的情况,我一一都说清楚了,我完全按照他所说的去做。
在审判之前,杜佳茵和重哥来看我了。
但是,我没有出去见她,我觉得我没有脸,就算她一直把我当弟弟,那我也要在她心里当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而不是被人可怜。
不过,我选择了见一面重哥。
重哥依旧是俊朗的身形,不管是经受过哪种磨难,一如既往。
在佳茵还不知道她是我亲姐姐的时候,重哥就已经知道了,但是他没有说,仍然护着她,在她需要肩膀的时候,伸过去。
重哥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我笑了笑,叫了一声:“重哥。”
如果顾青城都能看得出我对佳茵这种早应该遏制的感情,那重哥也一定能看得出来。
重哥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峥科,你要好好努力。”
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我的眼眶就蓄满了泪水。
在被逮捕的这一个多星期里,不管怎么,我都没有掉一滴眼泪,但是,现在我听见重哥说的这句话,就和佳茵曾经给我说的一句话重合了起来。
重哥笑了笑,沉沉的眼光注视着我,说:“你是一个男人,既然做了决定,就要为自己的决定付出点代价。”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一把抹掉了眼角的泪,坚定地说:“我知道!”
………………
以前,杜佳茵喜欢用努力成绩来要求我,而我喜欢用前进多少名次来向她讨要求,只不过,一次都没实现过。 miao笔ge 更新快
这一次,终于实现了,我考上了a大。
录取通知书,是我姐带来给我看的,她骂我傻,每句话说的都毫不留情。
我只是笑。
其实,我记得特别清楚,在佳茵的家乡那个时候,临走之前,我给她发了一条短信,说要想要去西藏。
我之所以会选择西藏的拉萨,是因为西藏是高原地区,一般人都会有高原反应,所以到那儿了以后,杜佳茵肯定就需要人照顾了,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照顾她,而不是她照顾我,而且,只有我和她两个人,不带重哥。
不知道,这个愿望,十年后,会不会实现。
只愿我从这个阴森高墙走出去的那一天,能真正做到问心无愧地叫她一声——“姐,你还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