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丙口角溢血,昂首一声怒啸,奋力挣脱众士兵的束缚,长刀努力的撑在地上,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只觉天空一片殷红,好像太平道的旗帜覆盖在眼睑,扬眉微微一笑,意识渐渐远去。
“王甲!何丙!”
马元义看着众兄弟在眼前一个接一个的倒下,睚眦欲裂,仰天一声怒吼,一把大刀舞得风雨不透,银芒闪烁,刀光四射,触之不死既伤,一时间哀绝之声盈耳,残肢断臂满目,众士兵无不惊骇,却依旧紧紧的围住马元义。
王黎和赵云跃下马来,一步一步的走到馆中,只见院中尸骸遍地,血流成河。
假山上、小沟里、大堂下、石阶前,处处横七竖八的卧着众多尸体,既有太平教众,也有羽林军,胳膊、大腿、断剑、残刀散落一地。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
王黎蹲下来,轻轻的阖上一旁士兵的双眼,那士兵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脸色尚显稚嫩,胸前一道伤口深可及骨,可惜如此好男儿未死在抗击胡人的沙场,却死于华夏子孙的内乱之中,也不知惊扰了谁的帝王梦,又入了哪家深闺的梦中?
这些可都是我华夏的元气啊!
王黎一声长叹,大步迈向堂中,喝道:“都退开,让某来会一会在我京都搅动风云的太平魁首!”
众士兵闻言纷纷退出圈中外在场外,显露出马元义那高大的身躯。
“马元义,束手就缚吧!”
马元义杵着长刀,蔑视的看了王黎一眼长笑道:“笑话!你这朝廷的走狗鹰犬,要战便战。今日只有战死的太平将士,没有屈膝的马元义。要想取马某的性命,只管上前便是!”
“冥顽不灵!”
王黎淡淡的看了马元义一眼,一声长喝,中兴剑仿佛一条游龙般卷向马元义,犹如银辉铺地长蛇吐信,遍体生寒梨花尽落。
自从勤习《庄子心经》以来,王黎的武艺好像开了挂一般一日千里,一身剑术早已臻至一流。
那马元义不过二三流的武功,只是仗着一身蛮力奋力拼杀,又如何敌得过王黎,更兼适才与众士兵好一场厮杀,早已筋软力竭,不过才三五个回合,马元义便已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见王黎那把银剑时时吐蕊,点点寒芒,马元义心下一时黯然,扫了一眼横卧地上的王甲诸人,暗叹一口气,看来今日是难以替众位兄弟报仇雪恨了,罢了罢了,既然不能雪耻,那就与诸位兄弟一起共赴黄泉吧,也不负我等兄弟一场。
马元义徐徐吐了口气,轻轻的闭上双眼,挺着胸膛就向王黎手中的剑锋迎去。刚刚触及剑锋,突然听得一声熟悉的尖叫,身子立时如遭巨石重击,横着飞了出去。
“噗!”
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那是长剑入骨。
马元义心中一颤,急忙抬头一看,瞬间双眼凝滞,一道瘦削的身影站在自己适才的位置上,中兴剑插在那人胸前,无尽的鲜血在胸口喷涌,仿佛朵朵盛开的玫瑰,娇艳欲滴。
“当!”
手中长刀坠地,马元义目光痴呆的看着那人,缓步的走到那人身前轻轻将那人抱在怀中,努力的按着那人胸前的伤口,可是那血如喷泉般涌出,怎么也按不住,胸前点点血斑,转瞬间那人已化为一个血人。
“小六子,你回来干什么?”马元义压抑住自己的悲伤,颤抖的说道,“你这傻孩子,你回来干什么?”
“渠帅!”
小六子努力的扭过头来看着马元义,嘴角蠕动,鲜血四溢:“属下已经…将小七、阿九他们…送出城去,属下要留…下来…与….渠帅一起…死战!”
一滴眼泪从眼眶掉落,马元义轻轻阖上小六子的双眼,悲伤的看着那张青涩的脸孔,仿佛父亲看着自己的儿子一般,温和中带着欣慰。
只是小六子再也睁不开眼了,他所渴望的太平军马踏天下,他所渴望的大同世界天下太平,他再也看不见了。
马元义轻轻的将小六子放在地上,替小六子擦了擦脸整理整理衣角,心中的热血却再度沸腾起来,手执长刀直逼王黎,须发飘飘仿似一头愤怒的狮子:“来吧!你们看见了吗?你们害怕吗?你们害怕了吗?这就是我太平道的信仰,这就是我太平道的魂魄!
本帅愿以一腔怒来血洗净这腐朽的天下,愿驾着我太平道的铁蹄将这腐朽的王朝彻底的湮灭!”
饮刀成一快,不负项上头!
来吧,放马一战,今日只有死去的马元义,没有投降的太平人!
寒风乍起,落叶在院落中打着旋飘然翻飞,士兵们静静的站在院中,双目紧紧的盯着两人,心中有一丝期许,也有一丝悲壮。
他们是勇士,是刀客,却也是剑客,他们的人就像他们手中的兵器一般,勇往直前,至死不渝!
正所谓:疫尸饿殍满关山,九州万里欲烽烟。慷慨一死激壮志,漫洒血花荐轩辕。
落叶飘下,两道人影再度交缠在一起。
风,更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