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几乎没有力度的反馈,姜才的大枪已经在一个鞑子骑兵的胸口穿过,不等枪身反弹,他猛地一抽,大枪被他拉回来打横,枪尾正好挡下了另一边袭来的鞑子弯刀。几乎在同时,那个胸口中枪的鞑子已经冲了过来,手上的弯刀摇摇晃晃地划过他的肩甲,拉出一长溜地火花。
阻力一过,大枪就在手里荡决开来,横冲直捻,当者披靡,等到阿鲁浑发现,自己的身边已经所剩无几时,那个煞神的大枪已经到了胸前。他来不及举刀去挡,只是出于本能地侧了一下身体,枪尖上的钢棱擦过冷煅而成的胸甲,顺着肋间的甲条偏开去。
双马交错的一刹那,阿鲁浑被那张被鲜血涂满的面容看得心里一颤,对方冷峻的眼神就像在盯着一具尸体,一击不中之下,居然还能扯出一个笑意,让他没有丝毫逃出生天的幸运。等到转过头看到前面的情形,这种感觉就变成了冰冷的现实,从坡顶的密林边缘一直到江岸处,再次出现的骑兵阵列彻底打碎了他的侥幸,宋人竟然还有余力!
“千户快走!”
几个活下来的亲兵死死拉着他朝后退,在两只宋人骑兵的空隙之间,他悲哀地发现,仅仅这一次冲击就带走他的大半人马,余下的不是伤了就是吓得惶惶不可终日,这种情况下,再碰上为数远超之前的宋人骑兵用同样的方法冲过来,结果如何还用得着说嘛?
他倒是想走,可是往里走才有活路?呆滞的阿鲁浑任那些亲兵拖着,一直到马蹄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自己的脸,那股凉意才让他清醒过来,活路就在他的脚下,只要涉过这条左江,对岸就是他们的另一部骑兵,而那里绝不可能再有这么多的宋人骑兵,绝不可能。
带着这股笃定,阿鲁浑毫不犹豫地策马入水,几个亲兵跟在他的身边,在湍急的水流中艰难跋涉,离岸越远,江水就越深,哪怕一个亲兵被水流冲得站不稳,连人带马滚落水中,都没有让他抬起头,因为此刻还在宋人的弓箭范围之内。
“这帮狗日的,连口汤都不给老子剩下。”
马暨看着下面的一切,不由地出声骂了一句,然而脸上却是抵制不住的笑容,姜才这厮挑了一个最为恰当的时候,在敌人最虚弱的关口发动了致命的一击,使得整个计划获得了极大的成功,眼下胜利已经唾手可得,之前的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儿郎们,还能动弹的,都给老子冲下去,死没死得全都补上一刀,这种活就不要让骑兵兄弟来了吧。”
轰笑声中,几乎所有的步卒都站了起来,再疲惫的心在胜利面前都是浮云,当兵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享受这一刻。
“虎贲......威武。”
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响彻了右江一侧,等到多达五千的步卒加入战场,姜才的人马已经冲到了江边,没有死的全都像他们的千户那样跳入了水中,想要在里面找出一条活路来。
还有一段,晚点补上......
此刻,他的人马已经从最先遇敌时的横阵收缩成了一个方阵,一头紧靠着密林的方向,另一头截断了贯通两边的唯一道路,而将沿江的一边和大半个河谷留给了鞑子。
这么做当然也是不得已,先不说单薄的横阵能否经得起鞑子千人队的冲击,如果沿边布阵,就等于陷自己于死地之中,会不会后生马暨不知道,但是崩溃的可能性应该更大,背后是密林,一旦出现了最坏的情况,至少还有一条退路摆在那里。
当然,他的做法让鞑子同样很难受,原因很简单,密林那一带的地形较高,而江边的地形较低,从而形成了一个角度不大的斜坡面,他们的骑兵,实际上大部分时候都是仰攻。
更何况,宋人还有随时能够进入林子里的自由,当然在自己这个千人队的监视下,想要安然无恙地退入林中,阿鲁浑觉得宋人并不会太容易,那是一个很顽强的对手,在自己的百般骚扰下,依然保持了基本的阵形,就这一点来说已经远远地超出了他的想像。
宋人变阵之后,更加像是一个刺猬般地难缠,无论从哪个方向接近,迎面而来的肯定是又快又急的箭头,从开始接触打到现在,双方比拼的已经变成了耐心,宋人在等待的着自己的援军,他也是一样。
从锡丁带人回去已经很久了,始终没有新的消息传来,万户心里倒底是个什么打算,阿鲁浑一无所知,要不是话已经说出了口,他都有退兵的打算了,任是谁都不愿意对上这么一块难啃的骨头。
“那古儿,你的人休息一下,其他的人上,注意不要逼太近,也不要离得太远,只要让他们感觉到威胁就可以了。”
等到又一个循环结束,被他叫到的那个百户带着自己的手下退了回来,他们刚才负责的是正面,全都是斜坡,无论是人还是马都累得够呛,一回来后面就直接躺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甚至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
那古儿没有倒下,而是扶着自己的战马站在阿鲁浑的身边,连他这个部落中有名的勇士都说出了这种话,阿鲁浑心里很清楚,事情的确像他说的那样,必须有个决断才行。
“无论如何,咱们也要坚持到明天一早,如果万户还不来援,就伺机后退,慢慢地在路上折磨他们。”
阿鲁浑的眼睛盯着远处的那一大团黑影,夜幕下,宋人没有点火,他们知道那样会成为自己这一方的靶子,出于同样的理由,已方也没有打出火把,双方在黑暗中互相试探着,不停地将毫无准头的箭矢隔空抛向某个黑影,已方人少,密集度就不如宋人,而宋人人多,目标范围就大,很难说谁更占上风。
他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宋人如果坚持不住先崩溃,那样当然最好,可是目前看来还差得很远,现在就要看是谁的生力军会先到。阿鲁浑原本对已方充满信心的,毕竟蒙古人都是骑军,没想到过了不知道多久,到来的不是乌兰忽都,而是一个累得半死的普通军士。
“什么!”
听到来人的传话,他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远在后方的娈凤州,那个一早就被摧毁的峒人寨子,居然会被宋人攻占,他们是从天上飞过去的?
如果这是事实,那就意味着,乌兰忽都要先返回娈凤州去,同盘据在那里的宋人打一仗,如果他们还没走的话。退一步来说,就算宋人不见了,万户也不可能马上来援,因为他首先要确定的是,那些传说中的宋人会不会进一步侵入横山寨周边?
等到这一切都完成,只怕真的像来人所说的,自己的援军会在明天日落时分到来,那已经是最为理想的状况了,如果不理想呢?阿鲁浑的脸色阴晴不定,心里也在做着激烈的斗争。
坚持下去,还是撤围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