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搏斗其实毫无花哨可言,拼的就是双方的意志力,爨人在被逼得节节败退之后,终于到了一个退无可退的地步,逐渐反应过来之后慢慢地遏制住了宋人的冲势,从站在高台上的刘禹的角度看下去,那是一条弯曲的红黑相间的平行线。
就在他以为战事陷入胶着时,突然发现一群人从前部当中撤了出来,为首的大汉正是中军都指娄定远,在镜头中,他的身上被血迹沾满了,看不出受了伤没有,就在刘禹猜测他的举动时,此人在阵后用斧子的一头杵着地,朝着后头大喊了一句,军列当中的几个方阵开始迈步上前,不一会儿就走到了他的身后。
到这时,刘禹大致猜出了他的意图,可问题是,前部的其余步卒还在同敌军纠缠当中,要想将他们替下来,刘禹本人都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就在这时,娄定远朝身后又是一声大喝,军阵后头的鼓手一下子停了下来,一齐用手中的大锤去敲击边上的金器,发出一种类似于敲钟般的响声,正在拼杀中的前部纷纷停止了厮杀,掉头就往后面跑,两个阵列交错的时候,才稍微停顿了一下,他们一直跑到了刘禹的脚下,这个时候,鼓声才又响了起来。
“儿郎们,随某冲!”休息了一会儿的娄定远狂叫着大步上前,跟在他身后的三千生力军放下手中的长枪,平端着迎上了正打算追出来的敌军步卒。
真是一种简单粗暴的打法,刘禹不禁摇摇头,从前面回来的步卒们已经重新列阵完毕,他们的数目很明显减去了许多,如果不及时撤下来,等到伤亡过大时,自己也会崩溃掉,这个娄蛮子还真是不负他的浑号。
在刘禹的眼中,这场战事变得无趣起来,爨人的士气在不停地打击之下,已经岌岌可危,他们人数优势一时又发挥不出来,宋人未必有多勇猛,也不比他们强多少,但就是这么简单地轮换法,保持了一个始终如一的体力和心理优势,等到第三次轮换到来的时候,爨人的步卒大队终于垮了,开始潮水般地往后面退去。
“姜招抚,去替下他们。”
刘禹走下高台后,朝姜才挥了挥手,中军的所有步卒都已经经历了战事,拿到了一场理想中的胜利,尽管他们的战果并不算大,只是击溃而已,那么接下来,追击的话就应该属于骑军了,这些溃兵将是他们最理想的驱赶物,要比宋人的生力军更有用处,因为他们的后头还有一万步卒。
“弟兄们,干活了。”
这样的好事,姜才巴不得,看着这些眼高于顶的骑军穿阵而出,就连马暨都有些羡慕,可是他们也明白,只有骑军才能将战果发挥到最大,否则中军那些倒下的弟兄就白死了。
两个爨人万人队之间隔得不远,早在段智明所部接敌的时候,后面的这只队伍就已经做好了出击的准备,不管前方的战事如何,他们都有信心收拾局面,原因就在于,随他们一块儿的近两千蒙古骑军。
然而当大队溃兵出现在视线里时,乌兰忽都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让他感到恐惧的不是这些溃兵行将冲击爨人本阵,而是在后头驱赶他们的,居然是一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大宋骑军,数目之多让他更是心生绝望,这才明白了独石滩之役为什么那个千人队会全军覆没。
如果没有这些溃兵的存在,用多达万人的爨人步卒将他们缠住,自己再带上蒙古骑兵从侧边攻击,未必不能给敌人以重创,可是现在,眼见着那些溃兵一头冲入了自己的阵中,原本严整的阵列开始散乱,他不由得闭上了眼,整个阵形的崩溃已经是无可挽回的事实了。
“走。”
乌兰忽都没有任何犹豫地再次选择了退却,不是他不想帮步卒阻拦一下,这个地方的地形太狭窄了,一旦宋人将注意力转到他们这支骑军的身上,就连退却都成了奢望,只能用蒙古人不擅长的肉搏去拼,看了一眼远处的那个魔神般的宋人骑士,他根本提不起这种心思来。
姜才所部的追赶停在了鞑子大营的附近,面对守备森严的敌军营地,用骑兵去冲击是不明智的,那些溃兵逃得到处都是,已经失去了做为目标的价值,饶是如此,多达三千人的骑军大队仍是让鞑子营中一阵紧张,无数的弓弩手虎视耽耽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好像生怕他们会冲进来。
宋人还从来没有在敌军大营前这么嚣张过,姜才放任他的部下们对着敌军纵情欢呼,自己却一言不发地盯着前方那个高耸在河谷平原上的城池,无须千里镜的帮助,也能清楚地看到,城头上已经升起了一面醒目的旗帜,而那旗面并不是红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