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如今你还看不出吗?那些人已经靠不住了,他们所谓的希望,根本就是一条死路。”李某叹了一口气:“你我等人才是一条绳上的,我们担下天大的干系,如今已是无法回头了,你真的甘心,从此退隐田园,做个富家翁,也要那位刘帅给机会才行!”
酒席上众人都在推杯换盏,看似热闹非凡,实则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他们这一头,马成旺当然明白,他们要的是什么,这些人其实从一开始,就有了自己的目标,当然绝不会是毁灭,可是自己呢?
屋子里那首琵琶如嘶如诉,让他那颗原本只有两分酒意的心荡漾起来,眼前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桌上每个人的笑容都被放大了,在异样的空间里扭曲着,马成旺下意识地抓住了酒盅子,将里头已经温上的酒液一气倒进了喉咙里,似乎只有这样的灼热才能让他脑子平静下来。
“说吧,你想让马某做什么?”
倒底等到了这句话,李某和几个为首的都是神色一松,心里顿时踏实了不少,酒席上的气氛重新热闹了起来,随着他的一招手,一队花枝招展的侍女手托着各种菜肴,将已经吃过一轮的席面重新换过,然后便依次坐在每个人的身边,为他们斟酒夹菜,让不大的屋子里平添了几分香艳。
内城兵马司后堂,同样摆着一桌酒席,当然与富甲一方的李大官人等人不能比,桌子上只有几个盘子,盛在里头的也都是平常的吃食而已,坐在桌边的一个是换了便服的马暨,另一个则是传说中与他水火不相容的那位老帅。
“还是你这里清静,只是这样的吃食,寻常百姓的家中已经难以看到了,你就真的忍心不管么?”
马暨一声不吭地坐在他的下首,不用扭头也能看得到,他手里的筷子夹的不过是平常的菘菜,与北方不一样,岭南的气温还是很高的,像这样的菜蔬若是在寻常的日子里,自会有商贩自南边运来,卖得自然会比夏秋之时贵些,可也不是吃不起。
但对方说的意思却是,现在不是寻常的日子,而是闭城自守,甚至是即将到来的围城,至于谁是这个围城者,他们也不知道。
“那日若不是你出手,只怕如今没有这般平静,你说若是现在将那位李主事放出城去,能不能让刘子青罢兵休战?既往不咎。”见对方没有回应,他倒是毫不在意,不过接下来的这一句,让马暨的面上一沉。
“你肯放,他们肯么?”
邓得遇的手还夹着那一筷子菘菜,闻言竟然颤抖了一下,菜肴直接掉入了他面前的盘子里,而不自知。
“你们买通了马成旺那厮,只因城门的守兵多是他的旧属,某那日就是去拦,也未必有人听,但某没有去做的缘由并非如此,而是想看一看,你们和后头那些人,倒底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坐困愁城,外无援兵,想做什么你不知道么。”邓得遇自失得一笑,将那双筷子放在了桌子上。
“城中尚有十万百姓,你们夺了此城,又不易帜,无非是想等到元人压境,不守也守了,而刘帅作为路臣,便有相救之责,不得不集结大军,与元人战于静江城下,就如邕州那般,是么?”
对方是个知兵之人,冷眼旁观了这么些天,能猜得出来不足为奇,邓得遇默然地点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猜测,可问题在于,这么做的前提有一条,那就是刘禹甘心入瓮才行。
“你觉得他不肯?”马暨的神色,让他难以安坐。
“他肯与不肯某不知道,但是你后头的那些人,也是如你一般想法么?”后者摇摇头。
“当然不是,他们这会子正在宴客呢,你不妨猜一猜,主宾是谁?”让马暨没想到的是,邓得遇并没有否认。
“这有何难,也只有你们肯信某这个无兵无权之人,人家可是心明得紧。”虽然没有提到那个名字,两人都知道是谁,马暨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刘帅一心救民,你们也都看在眼中,无论他做得是否出格,也总比你们将这么多百姓置于险地要强,须知元人一旦打来,便是生灵涂炭,某劝你,还要三思。”
话说到了这里,邓得遇便知道了对方的心意,哪怕答应了他们出头,只怕也不会真如他们所愿,对方行事磊落才会不宵这等手段,然而正是如此,他的心里才会倍加失落,此事的发展恐怕已经由不得自己了。
没等他想好了接下来的说辞,突然发现脚底下有些异常,紧接着整个桌子都在颤动,杯子里的酒更是摇晃不已,直接撒了出来,这是地动么?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后者的神情由诧异慢慢地变成了凝重,一下子长身而起。
是什么样的威势才会造成这样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