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辉自年前从翼州明升暗贬回金陵,柯媛媛几次三番主动上门和容卿攀交关系,一来二去,她也算是丞相府的常客了。别的地方不好说,但容卿居住的桃园她是一清二楚,哪处栽了什么花;水池里游的鱼儿是什么品种;哪块青石板上的雕花是月下飞仙,她比容卿这个主人知道得还要多。
像往常一样,柯媛媛踏进屋子就开始四处打量,屋子一如既往陈设看似简单,实则乾坤内藏。
房内物什拢共不过三三两,却都是些不可多得的贵重物品,譬如那张看上去毫无特色可言的圆木桌,其实是由金贵的沉香木细细雕琢而成;桌下四个方向挂着四个元青色流苏香包,看起来毫无特色可言,但其实是用千金一匹的蚕丝布缝制而成;分隔内室和外屋的博古架也来头不小,雕纹的祥云春花图栩栩如生;遑论陈设在博古架上的素色花瓶,乃是由当代陶艺高手陶大师烧制,每件都是独一无二……
柯媛媛每每看到这些珍品,都嫉妒得发疯,凭什么!凭什么这一切都是容卿的!凭什么她们柯家要仰人鼻息!
柯媛媛第不知道多少次,暗自发誓——总有一天她一定会把整个丞相府踩在脚底下,让容家人仰视他们柯家!
“小姐,柯小姐到了。”皎月领着柯媛媛走进屋里,站在外间轻声朝里面说。
容卿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快请柯姐姐进来。”
“妹妹大病一场,怎么和姐姐生疏起来了。往常你这屋子我想来便来,都当成自家院子逛着玩了,今日一道道的通传通报,倒把姐姐我弄得晕头转向的了。妹妹……” 柯媛媛掀起圆滚滚珍珠串成的隔帘走入内室,霎时被眼前的景象扰乱了心神,呼吸一窒,想说的话只说了半阙。
柯媛媛从认识容卿的那天起就知道她长了副好皮子,只是这些年她性格清高孤冷,像那没滋没味的青竹,除了气节别的都没有。
都说人靠衣装,再美好的皮囊没有漂亮的衣服、首饰相衬,看久了也会变得毫无特点可言。以前的容卿便是这般,妆容寡淡,一素到底,仗着自己有块好底子,肆意浪费,别的女儿家日日小心呵护的娇弱皮肤,到了她这儿却不屑一顾。
但是今天的容卿着实让柯媛媛大吃一惊。
她竟然懂得装扮自个儿了!
软榻上,少女肌肤胜雪,两颊晕着浅浅绯色,气色一等。一双桃花花瓣形状的美目犹似一泓清酒,顾盼之际,眸中似开出倾世桃花,眼尾妖异的上扬,却因为眼神正气,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不敢亵渎。
以前寡淡的眉心今日贴了一朵莲花花钿,契合眉宇间稍显的病态,将那清雅高华的冷傲气质柔和了几分,增添几丝慵懒美艳的韵味。
许是刚刚醒来,容卿眼角的泪花还未散去。
柯媛媛很不想承认,但是这一刻的容卿确实当得了‘人间富贵花’的美誉,格外惹人疼爱,眸中闪烁的泪花像一场即将飘散的桃花雨,让她化作一直桃花妖,眼波流转之际尽显勾魂摄魄之态,让人过目不忘,魂牵梦绕。
“柯姐姐?”容卿素手撑着雪颊,露出手腕上水头十足,晶莹剔透的白玉镯。她囫囵了下嘴里甜腻腻的蜜饯,看着柯媛媛的目光带了些意味不明。
“嗯…哦。”柯媛媛猛地回过神来,脸上的表情是自己都不知道僵硬,她扯出一抹假笑,有些语无伦次地道:“只怪妹妹太美了,姐姐一下子看痴了去。妹妹往常不是最不喜欢脂粉味吗?怎么今日这么有闲心,装扮得这么漂亮?”
容卿半眯着眸子打量柯媛媛,像商人在对一件物品估价;又像主人家对下等奴才的漫不经心。直看得柯媛媛浑身不自在,心头冒火。
“怎…怎么了?”柯媛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没发现有不妥的地方。
“没什么。”容卿毫不在意的摆摆手,略蹙着眉说:“要说我为何不喜欢脂粉味,说到底也是因为柯姐姐的缘故。”
“我的缘故?”
容卿支着腮咽下嘴里的蜜饯,语气漫不经心:“是呀,也不知柯姐姐的脂粉是哪儿买的,闻着无端刺鼻,你也知道我这身子娇气得很,特别是鼻子,那些刺鼻、味儿厚重的胭脂水粉我最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