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后。

村里的熟人走了一个又一个，两位老人手牵着手，在村口的大柳树下坐着看完夕阳，才返回了家中。

空荡的院子，被两个人收拾得井井有条。正屋廊檐下一左一右两根柱子边，放着两只板凳，二人一人坐一边，看着渐渐沉来的暮色，不禁慨叹。

陆姣嘴角含笑，“一直没忘了记日子，到今天，又过了五十年……”

“是啊。”陈鸿茂的头靠在柱子上，“在这里活了五十多年，居然一天比一天觉得，我们是虚无的。”

陆姣转头望着陈鸿茂，“就因为怕我们是虚无的，五十年前正式决定成为真正夫妻的那一刻，不就也决定了不留后代嘛。”

陈鸿茂也望向陆姣，“可能是因为，咱们是现代人，所以寿命比这时代的人长一些吧？你看看，陈家村的长辈一个个的早走了，就连同龄人也都走了，小辈都有走了的，咱们两个居然来这里逗留了这么多的几十年。”

陆姣直起身子，“那老头，当年不是说咱们俩有什么使命在身嘛，说不定，使命没完成，不让入土吧，哈哈哈……”

“哈哈哈……”陈鸿茂也笑了，“他都几十年没出现过了，谁还知道咱们到底是什么使命啊——不重要了，就这样赖活着吧，咱俩这身子骨，好巧不巧也都还硬朗。”

“哎！”陆姣忽然来了精神，“对啊，咱俩身子骨都硬朗，你……你想不想回聿州看看？”

“聿州？”陈鸿茂稍感意外，随即缓缓点头，“你不提，我都没什么的。你一提，我还真想去看看了。”

陆姣冲院门扬了扬手，“那就走！今晚收拾东西，明天就出发！聿州，估计不仅仅物是人非了，想必啊，是物非人非啊！”

……

几天后，一路搭乘驿馆马车而来的陆姣和陈鸿茂已经站到了约好的第一站的位置——桃花阁旧址前。

“变化真大，记忆也早都淡了，这地方还真不好找。”陆姣看着依然盛放的花簇，慨叹道。

陈鸿茂背着双手，叉着腿，点点头，“幸好还有知道这地方的路人，要不然，咱俩能不能找到这儿来，还真是个问题。”

“哈哈……”陆姣的笑声戛然而止，愣愣地和十米开外的一个人对望着。

陈鸿茂定睛一看，认出他是高锦钰。

高锦钰看起来比他们两人老得多，一眼认出陆姣便瞬时老泪纵横。

陆姣一步一步地走向高锦钰，红着眼眶，“你后悔过吗？”

高锦钰泣不成声。

……

在陆家门口站了一会儿后，二人到陆家家族墓群祭拜了陆荣生、陆夫人、陆泉、陆阶，陆姣和陈鸿茂各怀心事，往记忆中陈家的方向走。

“五十多年了，还能遇上，真是难得的缘分，为什么不多说会儿话呢？”

陈鸿茂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陆姣看着前方，笑了，“因为，有你，足矣。”

……

进出陈家的人，陈鸿茂不认识。那些人，也不认识陈鸿茂。

“走吧。”陈鸿茂凑到陆姣耳旁低声说话，“说是不想再去寻他，那我们就返回陈家村。若是想去寻他，我就在此等你。”

陆姣笑着摇摇头，“不了。”

……

陈家村，夕阳西下，辉映得正屋斑驳的墙上一片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