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泪掉了下来。
南宫仕的,原来是真的,表哥是自己介绍给他的,怪不得他瞅着自己就象是个仇人,原来是这样。
“你有完没完?”屋里传来父亲何顺发的吼声,“碧彤,你越来越不象话了,在家里,什么汉奸不汉奸,咱们都是庄户人,不安安分分地过日子,瞎掺和什么外面的事……”
“国家有难,哪有你的安生日子?给日本鬼子做事,有辱家门,表哥,你要是再不悬崖勒马,早晚会送命,遗臭万年。”
“闭嘴……”
父亲和姐姐,高一声低一声的争吵,不断传出来。
何碧瑶脑子轰轰响,她捂住胸口,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间。
进了屋里,关上门,她靠住门扇,呆呆地站着。
一行眼泪,从脸上流下来。
这些以来,她满腹委屈,满心的悲伤,满怀的失落,始终也搞不明白,南宫仕为什么要那么对待自己,她十几岁的生命里,从来没有对一个饶在乎,象这样重过。
这些的伤心,失落,十几岁的少女,却无处诉。
现在,终于弄明白了。
表哥那么一个儒雅、博学的人,热情洋溢,博古通今,他……竟然是汉奸!而且自己亲自把他介绍给南宫仕,参加抗日队伍。这太可怕了。
南宫仕自己是美女蛇,他那面对自己,那仇恨的目光,想起来便觉得可怕。
原来是这样。
不是误会,南宫仕的是真的。他把自己看成汉奸,看成美女蛇,都是有缘故的……想到这里,何碧瑶心里忽然通畅了许多,她想,南宫仕是个抗日军人,对待“汉奸”怎么能不痛恨呢?他……只是骂了我几句,已经是很客气了……
淡淡的月光,透过窗纱,照进屋里。
何碧瑶拢着薄被,坐在床头,呆呆地瞅着窗外。
南宫誓音容笑貌,又涌进她的心里,他在千户镇擂台上的英武,在栗子沟村外的谈笑风生,在城里对自己横眉立目,满脸的鄙夷和愤怒……
她就这么呆呆地坐着,想一阵,哭一阵。
…………
何家的客厅里,争吵仍然在继续。
父亲何顺发气得呼呼喘气,冲着大女儿瞪眼发火。
“你还好意思别人,二十来岁的大姑娘,整不着家,东跑西颠搞歪门邪道,日本人也好,美国人也好,与你有个劳什子关系?这年月,各扫自家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郎秀倒是平静下来,他包扎好了伤口,站起身来,“姑父,不要了,表妹是个有见地的人,大家政见不同,也没什么……”
“唉唉,”何顺发皱着眉头叹气,“都别了,休息吧,休息吧。”
“姑父,我这就走,不给大家添麻烦。”
“你这叫什么话?自家人,哪里什么麻烦。”
然而郎秀坚决不肯住下。
他象平常一样,客客气气地跟何家告别,推起自己的自行车,走出大门。
“姑父,表妹,我还有事,咱们改日再聊。”
出了何家,郎秀蹬上自行车。
他脸上的微笑,拐过墙角便消失了,脸上的肌肉颤动着,咬牙切齿,眼睛里冒出一股阴森森的凶光……